1

一天傍晚，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你跟我講了一個夢，是一個噩夢。

你說，你很害怕，因為你有時會分不清夢與現實的距離，你常常會把夢中那種恐懼帶到現實生活當中。

我靜靜地聽著，然後一臉凝重地點點頭，輕聲說：“我理解。”

你說，當你把這個夢閃爍其辭地告訴身邊的朋友，並說你感到害怕時，她們都毫不在意地笑了，她們笑你都高三了，居然還像個小孩，把夢與現實混為一談。

連你的男朋友也為你這一小孩子的行為而覺得好笑。

你說，我是唯一一個聽了你的訴說，沒有笑，反而表現得很嚴肅的人。你說，直覺告訴你，我是一個值得你去信任並能理解你的人。

從那以後，我成了你患難中緊緊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而之前，我們只是見了面點點頭，問聲好的普通朋友。

2

那天后，我們成了別人眼中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秋老虎還在肆虐時，而你卻硬要擠到我那張小床上與我同睡。

我習慣了一個人獨佔一張床的自由，但還是很不情願地接受你的請求。

你說，你一個人無法入睡，你害怕一旦閉上眼睛，夢中的情景就會一幕幕地反反覆覆地在你的腦海中呈現，你經常因此而失眠。和我一起睡後，你說你睡得很安穩。

有時，你會從睡夢中驚醒，你讓我摸一摸你的額頭，我摸了一下，發現我的手心是溼的，我知道你又做噩夢了。

隨後，你像個受了驚嚇的孩子那樣嗚嗚咽咽地抽泣起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像個慈祥的老奶奶，在你耳邊輕輕地說了許多安慰你的話，直到你說：“我不是那麼害怕了，你讓我抱一下。”你緊緊地抱了我一下，然後轉過身去，睡了。

你是一個喜歡擁抱的人，而我則不習慣擁抱。

有時，你會因為恐懼而讓我抱你一下，而我只能勉強地把手臂繞過你側著睡的身子，讓半握的拳頭壓在離你一寸遠的席子上。

這樣的姿勢讓我感到很不自然，甚至有點累，但我從來不對你說。

3

你要我陪你一起吃飯，於是我們一起去飯堂打飯回宿舍吃。有時放學了，我還想呆在教室裡看會書，不能和你一起去打飯，你就幫我打飯，等我回宿舍和你一起吃飯。

吃飯的時候，你睜著迷惑的雙眼不停地問我，為什麼你會那麼怕那個夢，為什麼它對你的影響會那麼大。

我放下飯盒，跟你說了一些我的個人見解，你說我的話讓你聽了很舒服很受用。然後，我們才開始吃飯。

有時，你會因為擔心自己好不了，而難過得吃不下飯，你問我：“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忘了那個夢，不再怕它呢？”

我說：“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一輩子也忘不了。”

你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我輕輕地拍著你的背，無奈地望著天花板。

待你止住了哭聲，我說盡了世上的好話，勸你吃飯，有時勸得動，有時勸不動。你經常對我說：“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吃飯，我一個人吃不下。”我總是笑著回答：“一定！”

你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尋求問題的解決辦法上，但你總是想不通，於是你陷入了恐懼，傷心絕望的境地。

你的情緒很不穩定，你會在一段時間內整天整夜地想哭，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終日以淚洗臉。

每當你哭得死去活來時，你都會對我說：“如果我男朋友看到我這樣，會比我自己還難受。”說著，你哭得反而更兇了。

那段時間，你甚至在上課的時候也要我緊握你著的手，大熱天，你的手很冰，很冷。

4

你說你不想呆在學校，於是我們逃課了，我陪你到外面去散心。

我們在別人上晚自習時，手挽手在我們那個小鎮裡走了一條又一條破爛不堪的街道。

你問我許多與那個夢有關的問題，我竭盡所能迴應你的追問。有時，你一個問題重複問了三次，而我卻給你三個不同的答案。

我們從太陽剛落山，走到萬家燈火次第亮起的晚上。

天黑了，你恢復了你的天性，你喜歡吃街邊小吃，於是就停在街邊攤買點東西吃，有時還要我掏錢。

看著你吃得美滋滋的樣子，我與你吃著同樣的小吃，但卻感覺自己在吃時間，心開始變得有點煩躁起來。

我是那種只有在無聊的時候才以吃來打發時間的人。

你喜歡看各種各樣新款的服裝，你依次走進這樣那樣的服裝店，一看就是十幾二十分鐘。

我對服裝不感興趣，一年到頭，我只有兩套換洗的夏冬裝。我沒有春秋裝，在春寒料峭的日子裡，在深秋微涼的日子裡，我卻只能穿著清涼的夏裝在冷風中發抖。

我不進服裝店，我站在門口等你，看門前的人來人往，車來車去，一陣落寞向我的心頭襲來，漸漸地將我的心房層層包圍，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我的眼中滾落了下來。

CanadaGoose（加拿大鵝）服裝店

你出來了，我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陪你繼續到處瞎逛。

有一次，你說你不想呆在學校，也不想逛街，於是，我用腳踏車載你到附近的村莊去兜風。

天黑了，快要上晚自修了，我說：“我們回去吧。”你說：“我不想回去。”我不知道該把你帶到哪去，想了半天，我想到了家。於是，我用腳踏車載你回我家。

路上很黑，兩邊的景物黑壓壓的，可以讓人想象出許多恐怖的東西。怕嚇著你，我一邊看路，一邊無話找話跟你說，好讓你的注意力放在我們的談話上。

她偷偷地躡手躡腳地走在他們後面

你問我：“如果你媽媽問我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回家，你該怎麼回答。”

我說：“到時再說吧。”

經過半個小時的車程，我們終於回到了我家。

我媽看見推門而進的我們深感驚訝，她關切地問了我一句：“這麼晚了，還跑回家幹嘛？”

“沒什麼，想回就回！”淚水開始在我的眼眶裡打轉。

我別過臉去，放好我的腳踏車，拉著起你的手，把你帶進我的房間。

5

家裡人都躺下了，我們在廚房裡燒水，準備洗澡。

我坐在灶頭前，撥弄著火灰，而你則坐在離我半米遠的地方。

你說起了你的家人、你的男朋友、你的那些好姐妹。你說你一旦對一個人好，就會為他歡喜為他憂。他難過時，你會難過得想哭；他開心時，你會跟著他傻傻地笑。

我說，在我的世界裡除了學習就是無休止的哲學追問。

深色女孩揹著一摞書Brunette School Girl Carrying A Stack Of

然後，我們都沉默了，開始想著各自的心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眼淚似乎只為自己而流。

那次我為你逃了一天的課，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逃課，但卻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照顧你那“我還不想回校”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