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爸爸感嘆說,無論你們幾個在哪裡工作,每年都想著回老家,這個老舊的三層小樓。是啊,我在廣州,弟弟在深圳,妹妹在武漢,在南方的兩個兄弟,春節的時候通常一票難求,但我們透過購買一些軟體的高價票也要回家,只為一家團聚,可以看到爸爸媽媽,可以吃到母親做的飯菜。
小時候,我們村裡的格局並不是現在的模樣,爺爺奶奶的房子是有點歷史的,在我們這個村的最前面,房子前面就是大片的稻田,房子後面是一個廢舊的祠堂,通常放的是稻草,祠堂後面是視我如親孫子的小么爹和小么婆的房子,緊挨著他們的就是我家的房子。我家的房子是用很大的黃土磚砌的,我甚至可以從縫隙裡面看到房子後面堂兄“前新”放在室外的電視機播放的《新白娘子傳奇》。
據說我家這個房子和前面堂兄“練新”家的房子就建立在我們這個張氏家族的祖先的地基上。只有兩個房間,卻要養活三個孩子,父母不容易。過去經常停電,我學習又很勤奮,點著蠟燭學習。我住的房間很長,房間裡有一個用來存放稻穀的木製穀倉,稱為“拖櫃”,有一次來了客人,媽媽在拖櫃上面鋪了棉絮和被子,我就睡在上面,由於看書眼睛太困了,蠟燭忘記吹滅了,結果就在我床頭燒著了,後來可能是媽媽聞到燒焦的氣味,才撲滅了火,拖櫃被我燒了個大窟窿。
90年代中期,父親去武漢做個體戶,媽媽在家繼續務農,一開始生意挺好的,不久,我家黃土房子拆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2.5層的小樓,最上面一層沒有完全做起來,只有一半空間,蓋的是大布瓦。在我家建房子的那段時間,我們家暫時搬到現在身價千萬的同村企業家的房子裡,那時候他們已經在武漢從服裝批發開始起步,後來四兄弟創造了上億的家產。
房子建好後,我在新房子裡面完成了初中的學習,高中去住校,大學也是住校,慢慢的在家裡的時間變少了,只有寒暑假有稍微長一點的時間住在家裡。再後來,我去工作、讀研,離爸爸媽媽越來越遠,老家似乎變成了一個驛站,只是這裡有我們兒時的快樂和悲傷。
我記得父親在武漢從事服裝生意,租住的房子也換了好多次,印象較深的有“劉老闆”的房子,那時候我們幾個經常和房東的女兒洋洋打架。後來搬到不遠處一個四樓,在那裡,爸爸買了我們家的第一臺電視機。隨後,又搬去“葉師傅”家的房子裡,好像就是2樓,每一間房都很小,但是卻住了一家人。我在那個房子裡,和妹妹打架,其實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下來,被很尖的床腳挖去了左腿小腿的一塊肉,爸爸帶我去了好幾個醫院,最後在一個很厲害的醫生那裡治好了,肉也重新長好了,但是那裡永遠留下一個印記,而且碰到的時候還是很癢。我不記得爸爸還有沒有租過其他地方,他對人很好,房東都很喜歡他租房子,第一個房東和他合夥做生意,第三個房東和我們的友誼持續至今。不只是房東和生意夥伴,在我們幾個孩子眼中,爸爸都是非常厲害的,是我們的最信任和最強大的靠山。
爺爺奶奶的房子,我印象還是很深的。他們在廚房裡熬麥芽糖,非常香,奶奶把糖渣給我吃,給我喝糖水,好甜。爺爺去世後三年奶奶也去世了,我很懷念他們,有時候,我一個人走進這個永遠開啟的房子裡,坐在爸爸曾經罰我跪的門檻上,看著房子裡空空蕩蕩的一切,想起以前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在我讀研期間,國家建設漢蓉高速,剛好高鐵線網從我家門前經過,我家前面的房子全部都要拆除,爺爺奶奶的舊宅就這樣消失了,永遠留在記憶中。
現在,我自己也買了房子,但是不在廣州市,根本無法居住,只能空置在那裡,還想父母來住,但是他們更喜歡老家新鮮的空氣,更合口味的飯菜,自由自在的生活,趕不完的人情。父母在哪裡,那裡就是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