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郭小雨 女 41歲

01.

如果不是父親突然暈倒，需要去大醫院做支架手術，我永遠不會知道，原來在我爸媽心裡，我就是一個提款機，必須隨時隨地無條件的滿足他們所有需求。

02.

十幾年前，父親由於高血壓，高血脂，心臟病，鎮上的醫院已經沒辦法再繼續為他治療了，建議他去省城的大醫院做手術 由於有血栓，可能要放支架才行。

母親沒當回事，在老家農村，現在的老人患三高有心臟病的很多，大家都是吃吃藥就行，沒必要去大醫院花錢。

過了二年，父親越來越嚴重，左手麻木，左腳沒知覺，走路會摔跤，弟弟打電話讓我趕快回家一起想辦法。

這還用想辦法嗎？我住在成都，當然是來成都看啊。

弟弟的意思是讓我回家接爸爸來成都看病，他們忙走不開。

當時在電話裡我就發脾氣了，讓弟弟必須把爸爸送來成都，我回老家坐車五六個小時，再回來五六個小時，來來回回的折騰，再說，要是真要做手術，在醫院也需要人啊？

03.

媽媽見我不願意回來，就在電話裡面哭訴指責我：“你這個沒良心的，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是白養你了嗎？你爸都病成這樣了，你都不回來，你是想看著他死嗎”？

“媽，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說了我會管，你讓弟弟把爸送到成都來，我先聯絡好醫院，要提前排隊的”。

“你弟去送，又要耽誤他掙錢，我跟你爸來吧，你把車費轉到弟弟那裡，我明天就來”。

04.

從小到大，我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命令的不帶商量的發號施令，不反駁，不反抗，因為她們根本不會給我機會，也不會讓我反抗。

在我6歲那年弟弟出生後，就一直是這個狀態了。

14歲初中畢業後就不讓我上學了，原因很簡單，女孩子長大了都是要嫁人的，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也是為別人培養了，省下來的錢可以給弟弟買好吃的，穿好的，玩好的。

14歲被逼著外出打工掙錢，太小，進不了廠，只能在餐館洗盤子，本身就瘦弱的我，冬天洗一天碗下來，手指頭凍得沒法捏拳頭，腳痠得邁不開腿，洗一天碗20元，媽媽要求我上交550元，留50元當零花。

洗了4年，18歲進廠打工，慢慢地，掙的錢多點了，但是不論掙多少錢，都被媽媽一點點地壓榨完。

05

在這期間弟弟順利地上完高中，沒考上大學，整天遊手好閒，沒正經上一天班。

我在工廠上班，媽媽讓表姐監督我（姨媽的女兒），不准我談戀愛，不准我出去玩，有空就讓我多加班，我利用上班間隙自學完高中，大學課程，想方設法存了點錢，報考了夜大，

在我出來工作12年後，也就是24歲那年，拿到了大學文憑，順利了換了工作，逃離了表姐的監控，逃離了媽媽的掌控。也就是說，12年我做牛做馬為家裡付出，沒換回一句辛苦了，只有理所應當。我換了電話號碼，不跟任何人聯絡，只想逃離。

有三年時間，我沒有媽媽的管控，我交了男朋友，談婚論嫁了，帶回家，媽媽埋怨我是白眼狼，這麼多年都不管她們，趁機向我男朋友張口就要20萬的彩禮，其實我早有心理準備的，我有一對什麼樣的父母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她們那麼狠，媽媽的意思是，要麼20萬，要麼不嫁人。

男朋友就是我現在的老公，答應了，但是有要求，以後我孃家的事情一律不管，媽媽滿口答應，根本不顧我的感受，因為她把女兒賣了，收了一大筆錢，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反正也靠不住了。

但她根本就沒想過，因為這筆彩禮，在今後的婚姻中我遭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但我從無訴說。

06

來成都後，我找醫院，找醫生，做檢查，最後醫生說這情況太嚴重了，必須要手術在右邊大動脈放支架了，不然容易猝死。

我讓媽媽打電話讓弟弟來成都，一來是父親病這麼重，做手術都是有風險的，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

二來是手術費用高要8萬左右。

三，手術結束後還要住院觀察一星期，我要上班，請不了那麼久的假。兩個人可以替換一下。

媽媽當即就反對，在醫院就大聲指責我，你弟物件都沒有，就是因為沒錢，雖然現在也在上班了，但掙得不多，還要還房貸。讓他來耽誤掙錢。你當姐的就要有擔當一點，你家條件比弟好，這手術的錢你一個人出，我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你和你老公輪流來護理就行了，不要想丟下我在醫院，我不識字，什麼也不會。

都到這時候了，我媽還是口口聲聲的維護弟弟，從來沒想過我過的是什麼日子，當年因為彩禮的事，我和老公只要一吵架就會提到這個，久了老公也覺得當初我媽已經把我賣到這個家了，我有什麼資格發表意見。

我生孩子的時候，讓我媽來照顧我幾天，她也藉故說暈車來不了，她除了生我，沒給過我一絲母親的溫暖，心裡眼裡只有弟弟。

我多年的委屈累積到了頂點，對我媽吼到，你要麼打電話讓弟弟也來成都，人不來也行，手術費用一人一半，該我承擔的我一分不少，不該我承擔的我一分不出。

然後我哭著跑開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放聲大哭。

07.

哭完回到病房，媽媽和爸爸在商量著什麼，我還沒說話，爸爸先開口說：“我不治了，反正都60幾歲了，死了算了，還能幫你省點錢。”

“爸，你不要這麼說，你還年輕，醫生說了，只要配合手術，以後注意調整飲食，再活二十年不是問題。我只是要求弟弟也來，這樣我們姐弟有得商量。”

我媽在旁邊聽到這話，立馬哭了起來。

”商量什麼啊？有什麼好商量的，你不就是不想出錢嗎？我們養你這麼大，你應該回報我們的“。

”媽你說這話我真的是寒心，這麼多年了，我付出得還不夠多嗎？沒結婚前我掙的所有錢都給你，弟弟上學的費用全是我在出，他買車，買房那一樣我沒出錢，我呢？你除了給我生命，還給過我什麼？“

08.

媽媽見我真的生氣了，也不顧母女情分了，坐在地上開始撒潑，一邊哭一邊指著我罵：“我就知道你沒想救你爸，你讓他去死好了，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這樣你就輕鬆了，就快活了，行，你不願意拿錢治是吧，我一頭撞死在牆上。”

說著就往牆上去撞，好幾個人才拉住她，事已至此，我才知道，我在他們心裡，一直就是個提款機。

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早就離婚了，還帶著個孩子，前夫每月給3000元的撫養費，我打著兩份工，離婚的時候，前夫就跟我說過，你家就是個無底洞，永遠也填不滿，這樣的婚姻讓我太累了，根本沒有盼頭。

我用最後的積蓄給爸爸交了手術費，徑直走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們，我已經盡力了，再也沒有能力做什麼了。

09

從那之後，他們也沒有找過我，直到8年後我接到母親的電話說父親去世，讓我回家一趟，聽到這個訊息我沒有傷心，沒有難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今年72歲的母親，已經滿頭白髮，腿腳也不利索了，見我回家，開心得像個孩子，在我面前幾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跟我來成都生活，因為弟弟對我說：”你把媽帶走，我們沒時間照顧她，也沒錢給她”。媽媽對於他們來說是負擔。

我走的時候，還是把她帶來成都了，有什麼辦法，誰叫她是我媽，是與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餘生，還是少不了我的陪伴，當初她最疼的兒子，老了把她當狗一樣的趕出家門。

現在我和我媽，雖然少了母女間該有的親近，但總算能和平相處，現在的我也算是有媽疼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