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終究沒能邁入下一年，她的人生在2020年12月末劃上了句號。

對於整個大家庭而言，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九十幾歲高齡離開人世，遠離病痛，對於老人而言或許是種解脫。惟願她一路走好，從此不必再忍受病痛的折磨，不必再整日躺在病床上不能下地不能吃東西。

有時候感慨人生真是無情啊！在奶奶第一次出院回家修養的日子裡，我回去探望她，那時候的她說話還很清晰也很有精神，她突然問我：“我還能好嗎？”我對她說：“只要你好好休養，一定可以的。”她聽我說完，嘀咕了幾句然後閉上眼睛沒有再說一句話。又過了些日子，我再度回去探望她，這時候的她已經大小便失禁要一直用尿不溼，這一次她對我說：“我還能好嗎？好不了了”。我明顯感覺到了老人的意志力在一點點地降低，明明她也很想要活下去，可是到了那個地步真的已經很難了，除了寬慰和鼓勵，我說再多的話都沒意義。

我後來再去看她的時候，是在一家康復醫院，護工帶我找到她的時候，我盯著她看了老半天，愣是認不出來。她當時背對著我們，頭髮被剃得很短，整個人蜷曲在那，好像一下縮小了許多，這和我想象中高大的她大相徑庭。這時候的她已經變得很安靜很少說話，在她偶爾開口說話的時候，就好像很艱難才能發出聲來，而我真的聽不懂她說了什麼，我把耳朵湊近她的臉很努力去聽，只能勉強聽懂她氣息微弱口齒不清地說：“我身上好痛”。在我即將離開醫院的時候，我跟她告別，她只是說了一句走啦就沒再說什麼，她的表情很平靜，既看不到悲傷也看不到情緒，就好像她已經接受了那樣一種狀態，她更多時候只是安靜地看著窗外，我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在想她會覺得每天待在醫院都很漫長嗎？會不會覺得很孤獨很害怕？那一刻我的心裡一陣酸楚，莫名地覺得她已經時日無多。

那一次跟她的交流，也成了我們之間最後一次對話。再一次見到她，已經是在她的葬禮上，我驚訝於一個曾經那麼高挑的人，竟然最後變得那麼小那麼小，真的讓人看了心疼。

葬禮過後，我和奶奶的一個姐妹聊天。她告訴我說：“你奶奶活著的時候，總說你每次回來都買不同的東西給她吃，她都很喜歡，她還經常要分給我們吃呢”。是呀，我曾經和奶奶約定，每次等我回去都會買不同的東西給她吃，我要讓她吃更多好吃的食物。

這個約定無法再實現了，但是以往每次回家跟她分享美食的場景，會一直存在於我的記憶中，一想到她像個孩子一樣，每次一拿到東西就迫不及待開啟吃，就覺得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