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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老師寫的《命運坎坷,“李煥英”們為什麼“不悔”》,我看了二遍,後來,邊看邊想:要不......我也梳理一下與母親的關係?我很不確定,我和母親之間,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好的才想說,不好的不想說,不是嗎?

但我透過冉冉老師的視野,去寫母親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母親這個幾乎可有可無的人設,原來在我的人生當中發揮著這麼大的作用。

1. 我不瞭解自己的母親。小時候,我需要她時,她自己也“自身難保”,她與父親的關係艱難,使她動不動就回孃家,她更需要避難所,無暇顧上我。我的感知裡,是她把我推得很遠,或者是“扔”了,隨便我怎麼活她都無所謂。而我長大後,也把她推得很遠很遠,我真的很不瞭解,在這種“腹背受敵”的人生裡,她是怎麼安頓自己的心的。

想必,年輕的時候,她太難在婆家立足了,難立足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但關鍵是自己的男人愛不愛自己,支援不支援自己。年輕的人,都不會愛,我的父親,也真的不會愛人。加上母親給我講過,她和四姨兩個小不點三四歲,就得自己弄東西吃,因為舅媽突發急病,姥姥得去縣城醫院照顧她,沒有人能顧得上她倆,想必這樣長大的孩子,也不會愛別人。

母親到了上學的年齡,人家到家裡來喊她上學,她說:“五毛錢,人家說五毛錢就能來上,你姥姥說沒有錢。”我聽到這裡沒敢說出來,也許姥姥更想的是,這一大家子人得吃飯,那還是多個勞力會好一些吧。其實姥姥家條件不差,我大舅在鄉里當官,按我姑父的說法,大舅後來至少也能當個銀行行長,在那個時代,那是相當不了起的吧。

我想,我的母親當女兒時,當姑娘時,真的也沒有得到過什麼支援。她作為我的媽媽時,儘管我是她的孩子,但我太小,也沒有能力支援她,她在一大家子都是父親這邊的人裡,沒有自己可以安心的位置,只得回孃家去吧。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相互依靠——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樣的。但我也想起一次,她打著傘,下大雨的晚上送我去醫生家;又想起一次,有一年村北頭有一棵樹被雷打了,燃著了,她帶我去看“天劈樹”;然後又想起,母親有很多很多的諺語,跟隨天地能量走的。母親還為我做過什麼?做衣服嗎?還有什麼呢?

2. 能確定的是,我是她親生的。但我和她之間,除了這條血親線,我一直是被她和父親送到他們認為有機會、有希望的地方(學校)的,而她在她的每一日裡,在她的活計裡,在她的關係裡,在她的困難裡,建立著她自己的生命故事,跟我沒有什麼交集,沒有什麼關係。

母親有一種“恨而不能”的心勁兒,她幹活不要命的勁兒,使我到現在都很害怕幹體力活,因為我真的很惜命。她自己沒有機會,所以就格外希望我們有機會。她理智得近乎無情,但現在想來真的是無限靠近智慧。弱不經風又眼光淺薄的我,總是不能理解她的一片“你努力,我死也託著你”的鋼鐵般的意志力,她管我管得很嚴很嚴,這也不讓,那也不允許,希望我能直接長成參天大樹。很遺憾,我總是讓她落空心意。

母親對我的憤怒,我也很怨恨,但現在想來,她看我這麼傻,這麼蠢,這麼腦袋不開竅,讓自己一錯再錯,所以她才不理我,才堅決的不理我(因為她不理我,我怪她太狠心了,根本不愛我,我也決定不愛她)。

現在我明白,她的劇情裡寫著“不如意,失望”的前半生,她只是想有希望,她想如意。她只是想讓孩子去實現自己,不要像她一樣。我能感覺到這一點。我在蘭州學心理諮詢師,那時候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發展事情正是好時機。但我想結婚,母親就很嚴肅的說:“先不要考慮結婚的事”。想想,那時候我也很大齡了,但我母親知道我不應該先走進婚姻。她是對的。

3. 我真的很蠢,我學心理學的初衷是:我要看看母親是不是邊緣性人格障礙。她不合群,她無小情小趣,她沒有情感只有理智,只是她看得很透徹啊,只是她一眼就知道你用心何在,她有一杆子捅到底的通透,那是得我繞很多年的圈兒,才能看透的事。

母親其實是一個大女人。她的人生造就了她的人格,她就是很有智慧,她就是很通透,她就是腦袋裡特別清晰,儘管她不識字。越梳理,越覺得母親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她不偽不苟,堅持自己的言行,一直有超強的自控力,多麼的了不起!母親既堅韌又有力量,比我強太多了。

我們之間,甚少依靠,但我的性格里,藏著她的憂患意識,開拓進取的力量,直面真相的魅力。她真是活生生的大女人,活在天地間的大女神。我這性格這麼開闊,我沒有什麼東一個糾結西一個猶豫,我沒有扎人堆裡八卦過,大概都是因為她也是這樣的,她知道力氣該放在哪裡。這樣的人,不合群,不被人理解,不是她有病,而是那個環境有問題。

儘管連結甚少,儘管都沒有什麼交集,但寫到這裡時,我是看見母親給我一個時空的,我也一直活在那個時空裡的。

到現在,母親只考慮大無畏的奉獻了。她建議我再生一個孩子(她來帶,幫我養到上幼兒園),她認為我有兒子對我有好處。她渴望給我們貢獻她,她願意燃燒她最後的生命,為我們創造機會,讓我們有更豐富的體驗。

讀懂母親,看懂她,重構她存在的意義,對我來說,人生第一次,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存在。這第一次看見,已足以改變我對與她關係的解讀。我一直以為,她是我人生很遺憾、很無奈的缺失部分,萬萬沒有想到,她是如此無所不在的充滿著我的人生,在我不能理解和看見的層面上愛著我,護著我,保佑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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