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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時候在老家過年,即便孩子犯了錯誤,父親也是不許打罵孩子的,他說:“正月忌頭,臘月忌尾。”一年裡要圖個吉利。

大年三十,中午全家人“團年”,但晚上的“年夜飯”還是很講究的。一年到頭,父親為了一家人的生活,天剛亮就忙著到“裁縫鋪”店子上去工作,早飯都是兒女輪流送到鋪子上。吃過年夜飯,難得父親放自己幾天假,就和家人坐在一起擺擺家常,享享天倫之樂。母親忙著收拾桌子,把剩菜分類裝盤,然後燒熱水清洗碗筷,儲藏碗碟,打掃地面,這時,哥哥姐姐都會主動協助母親收拾家務。然後,母親依次把家中房間都點上油燈(那時還沒有電燈),讓家中燈火明亮輝煌……

兒女們不懂過年的習俗,就悄悄問:“媽媽,平時那麼節約,過年為啥捨得燈油了呢?”母親笑笑說:“孩子們,平時節約是為了生活的細水長流,今天除夕,大年三十晚上家中必須燈火明亮,來年就會萬事順遂,日子紅紅火火。”兒女們都眨巴著眼睛,表示懂了。除夕夜,我家油燈都加滿油,明亮地照耀通宵。

除夕前,母親清理垃圾,該丟的丟、該留的留,把家裡擺順清理乾淨,然後讓我把垃圾傾倒在橋碼頭(沱江邊)。母親說:“今天家裡乾淨,明天正月初一就不能倒垃圾了。”我問母親:“這是為啥?”母親說:“正月初一倒垃圾,是財外流,明年不好掙錢!垃圾要過了初一再倒。”然後,母親就去燒水,水燒熱了,她讓全家人都來洗腳泡腳,我不想洗,母親就說:“乖乖,快來洗腳,三十晚上腳洗乾淨了,明年運氣就好。”母親的意思,明年你不管去哪家,都能趕上人家吃油大(有肉,口福好)。

父親和一家人在大木盆泡洗完腳後,夜已深了,大家都疲倦了,父親說:“過了十二點,發了壓歲錢再睡,這叫守歲。”於是,父母就給孩子們依次發壓歲錢,壓歲錢是有檔次的,哥哥姐姐發兩元大票,小點的弟弟妹妹,一元、五角、三角、兩角不等。弟弟妹妹不服。母親說:“壓歲錢不同,是哥哥姐姐對家貢獻大,你們人小貢獻小,錢自然少些。這就是守歲的意義。”母親又說:“明天不準睡懶覺,要早早起床,吃了湯圓就去轉白塔,交好運。”

正月初一天剛麻麻亮,父母就起床了,父親把年前磨好的湯圓粉(糯米)裝一盆子,端到堂屋的飯桌上,加清水揉好,母親就把自己做的湯圓心子(紅糖、碎花生、炒黃豆、芝麻等用對窩鍾好)端上來,把餐桌擦乾淨,就開始包湯圓了。到天亮時,父母已經包好了滿滿一桌湯圓,然後鍋裡燒水,把兒女們全都叫起床來,鐵鍋裡水滾開了,母親問我:“乖兒,想吃幾個湯圓呢?”我說:“媽媽,我要吃8個。”比了個手勢,母親說:“好。”就按孩子們報的數,用瓷碗把湯圓端到面前,毎個人碗裡都加了荷包蛋(平時沒有)。父母包的糯米湯圓乒乓球大小,我吃了六個就膩得不行了,湯圓心子也很香甜油膩,邊喝湯邊吃,終於吃完了。早餐後,哥哥姐姐們各自約同學去玩了,弟弟妹妹們跟不上,就在家門前玩耍。母親就說:“耍夠了早一點回家吃午飯啊!”兒女們答應後,各自換上新衣服出門去了。

我和街坊鄰居一般大的男孩們,三四個約在一起,從“猶隆茶館”的水巷子石梯梯下去,到了橋碼頭時,到處已經人山人海了。看那些從沱江上木板橋過河來玩的人們,擁擠得很,穿新衣的人們絡繹不絕,大人拉著小孩,女孩子們一群群,花枝招展,小夥子三個五個約在一起,都往鎮街上擠,這時大街、小巷、碼頭、鎮街上人頭攢動,正月初一天,真是比趕場還鬧熱。

那些賣春捲的攤攤,都在一條街上,看哪個做的味道好,顧客是很認人的,但大家的生意都很火爆。只見攤主把圓粉皮子放在手心,用筷子夾上紅蘿蔔絲、白蘿蔔絲、窩筍絲、還有青菜薹醬,包在粉皮子中捲起,把尾巴折過來,喊吃春巻(衝ch0ng)的人:“拿到。”然後提起瓶子淋上醋,吃沖人就放進嘴裡,咀嚼兩下吞進去,吃沖人馬上眼淚都衝出來了,但剛吃完,卻伸手要下一個,吃春捲要的就是這個勁頭。

我們幾個半大孩子蹦蹦跳跳從河壩街走,路過“來龍橋”時,還每人丟一個小石頭到河溝中,濺起老高的水花,然後打打鬧鬧地往白塔寺而去。一路上人多得擁擠不通,街邊賣甘蔗、賣橘子的農民高聲叫賣,買的人也多;到了“東門灘”鐵路橋墩時,真是熱鬧,賣風箏、賣鐵環、還有耍雜技、表演魔術的,團團轉轉都圍起是人,還有“看西洋鏡”的攤攤,小孩子看了又看不放手。滿街上都是湧進古鎮的鄉下人,鄉下女人們,都把平時捨不得穿的衣服拿出來,從上到下全身新地跟在男人後面,小孩子一身新衣拉著大人的衣裳角角不敢丟手,生怕弄丟,一群農村姑娘“嘻哈打笑”,洋洋得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哪個穿得漂亮(我們這裡叫賽寶)。有男朋友的妹子手拉手地上街,買點平時捨不得買的小食品,慢慢享受,把個頭向上昂起,洋盤得很;一些女孩三五成群,小夥子們在旁邊打鬧,希望引起她們注意,還說些撩妹的“春話”去逗惹姑娘們……

白塔寺山上,更是人群熙熙攘攘,賣甘蔗、賣水果、賣竹簧。賣“地牛兒”(陀螺)的用鞭子把牛兒抽的飛旋,扯竹簧的,兩根棍子夾一根線,把竹簧一上一下扯得“昂……昂……”地叫,吸引了好多小孩子羨慕。

那時候每年的正月初一,鎮上白塔管理單位(據傳,白塔是魯班兄妹的傑作,一夜成塔)都要開放一天,讓遊客們進塔觀賞。我那幫小兄弟每年都要上塔玩耍,“真武山”(現已不存)在龜山,白塔在蛇山(龜蛇二將),“瑞光寺”佔據蛇頭,白塔矗立在瑞光寺廟前左側,面對沱江震懾妖魔,塔高約四十多米高聳入雲霄。塔共十三層,從塔內視窗向外望去,沱江彎環曲折從雲頂山口奔來眼底,尤如“銀白色飄帶”從天而降,塔四面有窗,每層視窗可容一人,趴在視窗伸頭望出去,塔頂有棵綠色灌木,鬱鬱蔥蔥,猜想應是鳥兒吃了樹種,消化不了的糞便長成了綠樹。

我們鄰居大哥有文才,編了個順口溜:“正月初一造白塔,揪的揪,掐的掐,掐了一身烏疙瘩。”小時候,我們鎮上孩子都喜歡這個順口溜,一時間到處傳唱,居然傳遍了整個古鎮,至今我們那代人都還記得。

接近中午,來古鎮賽寶的村姑們有點餓了,在街口處有家賣“燴麵”的小館子擁擠的很,一角錢一大碗,有鹽有味,那些鄉民喝得“呼嚕呼嚕”山響。雲頂山、炮臺山、龔家山上下來的山民們,喜歡在街上每人買個“鍋盔夾涼粉”,打個尖喝碗水,然後高高興興心滿意足陸續地回家去了。

我們一夥,看到街上人越來越少,自己肚子也“咕嚕咕嚕”地開始叫喚了,大家就一路小跑回家去了。到家後,母親說:“今天正月初一不吃葷,“筲箕”裡有豌豆尖,中午就吃麵吧。”那二年糧食緊張,面是好東西,全家每人煮一大碗麵條,各自加上醬油、醋、熟油海椒,香氣撲鼻,真是美味無比。

直到今天,我還是忘不了小時候過年的味道,那濃濃的年味總是迴旋在心底……

——2021.2.23.日記

作者簡介:

張宏文,男,籍貫金堂,生於50年代。下過鄉,當過兵,退伍進成鋼當工人,84年參加青白江文講所學習,寫作至今。現在退休,住青白江,青白江清白詩歌沙龍成員,青白江作協會員,四川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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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當初不顧父母的反對,現在後悔了嗎?結婚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