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24歲了,但相比記事起的情緒管控,不僅毫無長進,還愈加惡化。從小就愛哭,哭哭悽悽地走山路,淚眼婆娑地入睡。仔細一回想,也許並不能把所有問題都歸於家庭,也許每個人都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無辜。但不這麼想的話,誰還能活得下去呢。
前年我檢查出躁鬱症,那時開始哭就停不下來,洗臉不頂用,抽菸也不頂用。有人的時候就躲起來默默流眼淚,沒人的時候就嚎啕大哭。那時我剛服役結束,之前兩年的生活一言難盡。也許很多事情根本沒法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理出清晰的因果邏輯,所以我不知道是那段經歷中感受到的人和事讓我崩潰,或者是看了一位導演寫的幾本書後受了感染,再或者是我生來就是這樣的想法,覺得人生無意義、存在即痛苦,只是到了成年後這一意識才覺醒。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不幸的是,我屬於後者。我在家中排行第二,爹不疼娘不愛,無愛的成長環境下我的心理問題悄然生根發芽。我從來不愛回家,本科時坐火車回家途中,火車每過一個隧道、離家更近一點,我的心也更沉下去一分,覺得自己是一棵迅速枯萎的植物。假期總得回家,不回家我能去哪呢?有一年寒假,我準備跟同學去南方電子廠打工,父親知道後隔著電話命令我立刻回家。在家時,母親頻頻言語刺激我,出於狂躁的病因,我總是不可控地想說話,故而很難實現不交流以避免衝突的狀態。
回溯一番來時路:我出生在一個群山環繞的小山村;八歲到十一歲時因為身體原因走不了遠山路,不能走遠路去另一個村裡上四年級,所以寄養在縣城的親戚家上學;初高中家裡搬到縣城,母親重男輕女,我時常受弟弟的打,被弟弟打完還得再被母親打一頓。緩解一下氣氛,沒有什麼可賣慘的,痛苦地活著的人不止我一個。大學去了離家最遠的城市,推了保研名額跨考了喜歡的專業。一戰失敗後想找工作,又被父親逼迫回家強迫考公考教資。那時一心想讀研,知道已無其他辦法,便報名入伍了。那時父親生病,一旦我做出違背父親意願的決定,大姐和母親就會輪番電話轟炸,重複著我要氣死父親的話。服役期間,我晚上熬夜準備考研,信心尚可。退伍後在家待了一週,家人對我的打壓持續不斷。母親讓我去考鄉鎮學校的老師,好給她養頭豬、種些菜;又說我本科沒學這個,一輩子也考不上。找好房子後,我搬了出去。考研的成績是初試第二、複試第一,總成績第一。
仔細想來,只要回家,我就會被打倒,被家人打倒;而在外面,我是堅強且努力的。與之相對的,家人和親戚對我的評價是好吃懶做、斤斤計較、不孝順等負面評價,當然也沒給我什麼好臉色。在此插播一下,這般評價的緣由是我寄住那家的親戚散佈訊息說我在她家偷吃東西,是個小偷。在同學朋友眼裡,我積極努力、待人友善。寄養時,我在親戚家總是吃不飽,有個朋友住在附近,我總去她家玩。十五年後的今天,我仍記得朋友熱情的母親給我下了一盤餃子,笑著招呼我吃,我一個人坐在她家廚房裡的場景依舊清晰。上個月去朋友家,臨走時朋友往我包裡裝了一袋小吃,說是她母親自己做的,一定要我帶走。總是記得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們的善意,想起親人卻只記得傷心的事。
從小到大,母親總說我醜,鼻子太大、屁股太扁,說大姐比我好看,也說我是三個小孩裡最笨的。最受不了的是,吃飯時母親對我說話時臉色陰沉、帶著厭惡,一轉頭對弟弟便是笑臉。也說我的言行舉止像極了已去世二十年的奶奶,而母親最痛恨的人便是奶奶。母親的打壓產生的後果,是我在選擇男朋友時只選最差的,歷任男朋友都是身高與我一般高,初中學歷、不求上進、能力不行,並且戀愛越談越短,越來越難和他人保持親密關係。對那些條件比較優秀的追求者,我從來不心動,而根源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後來自己也看一些書,試圖自救,但收效甚微。受到家人言語和行為刺激後,呼吸會變得急促,說不出話來,拳頭攥得緊緊的,卻不知道打向哪裡,於是在夜裡無人的街道發出野獸般痛苦的嘶吼。也試圖轉向宗教,但造詣太淺,無果。前路漫漫,存在是最大的痛苦。
以後的路,得積極探索各種自救之路,冥想是一條、電影是一條。縱觀下來,也許徹底脫離了家庭,我才會有新的出路。也許以後養一個小寵物,把充盈的愛給它,接受它給我的愛,愛與被愛就能實現,人生的意義也會凸顯。年齡在增長、閱歷和知識在增加,心理也總歸得有一點兒進步吧。
漫漫人生旅途,既然得活下去,就得找到自救之路。
人的一生,太長了。
By L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