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懂事起就知道我有一個起早貪黑的父親,一年四季從來也沒有看到過父親一整天都在家休息,哪怕過年的時候也幾乎沒有。幾十年過去了,父親依然是從前那個人,但似乎比我小時候看到的父親更為忙碌和勞累。小時候無法體會到父親的辛勞,畢竟年少無知,可如今父親的勞累,讓我很是心疼。我很想讓父親停下手中的農具,我害怕父親的身體會吃不消。很多時候我白天在廠裡上班,心裡卻始終惦記著父親。也有很多時候想到自己的沒用,倘若我出人頭地,父親就不會這麼辛苦了。每當想到這些,我的內心就十分難過與不忍。那種無助與痛苦始終在我的心靈深處徘徊彷徨,像一道深深的傷疤,彷彿永遠也癒合不了。
勞累的父親。
我的家境不好,祖父早早地離開了人世。祖母生重病已有20年的歷史,雖然苟且地活在世上,但需要我們用心地照顧她。我母親在幾年前也得了重病,如今還在服藥。我也曾在學生時代身體不適離開我喜愛的校園。父親為何如此勞累?跟家庭狀況是密不可分的。沒有人願意像一頭水牛一樣在食草不充足的情況下去奮不顧身地耕地或是擺脫不了主人的枷鎖。父親的枷鎖是家庭不是他自己,也可以說是其他家庭成員,尤其是我,一個沒有足夠能力養家餬口的我。
小時候家境貧寒,我們一家只能省吃儉用。
祖父在世的時候,起碼在料理田地上是很容易的。祖父健康的時候身強力壯,身材還比父親高大許多。那時母親也十分康健與勤勞,我們一家甚至還能在忙碌之餘去幫幫我外祖父他們。如今祖父離世已有十多年,在這十多年裡父親一直任勞任怨。祖父離世之後,父親並沒有把祖父的幾畝地荒掉,像我父親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把田地給荒掉。父親白天在廠裡上班,早晚料理莊稼,他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出門的時候紅日還沒出來,等回來的時候紅日才剛剛出來,然後草草地吃上一碗飯就出發了,父親早上6點多就要到廠裡上班了。而此時的我卻還在呼呼大睡,一點都不能為父親分擔的樣子。我知道圍牆的門開開關關很多次,我卻像一頭豬一樣,甚至連迷迷糊糊的感覺都沒有。傍晚當我下班回家的時候,因為我比較晚,所以父親已經下班回來到田地裡幹活去了。等他回家的時候,天空已經被一片黑暗籠罩,家家戶戶都已經亮堂堂了,很多村民已經在房間裡看電視了。可父親才剛剛回來,我們已經都吃好了飯,菜已經涼了,甚至好菜都沒有了。我也很少有時間看著父親吃飯,陪著他聊天,因為我要去給孩子洗漱、陪孩子玩。我祖母身體不好,很早吃好飯就去睡覺了。只有母親陪著父親,但母親也由於身體原因,不能每次都陪著父親,她很多時候也吃好飯到臥室去了。父親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喝著酒吃著飯。近段時間陪伴他的竟然是抖音。父親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能刷刷抖音,其餘的時候根本就沒時間。有時看他開懷大笑的樣子,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我欠父親太多了。我經常在腦海裡思考,我如何才能讓父母們過上好日子,我如何才能賺更多的錢。但似乎這是空想,就好比我永遠也摘不到月亮一樣。好在我祖母總是鼓勵我,你是一個孝順長輩的好孩子,你一定會有一個好前程。我知道祖母也只是為了讓我不那麼憂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我顯然已經有所低頭,稍以慰藉的是我並沒有完全低頭。每當想到這個家,想到父親疲憊的眼神,我告訴自己,我不會這麼輕易就對命運認慫,我一定會強大起來,讓家人過上體面的生活。
父親老了。
父親是那種倒頭就睡的人,開啟電視不久後就睡著了。打鼾聲就像一輛拖拉機發出的巨響。父親越累,打鼾聲就越響,父親不累的時候還能多看一會兒電視才會睡著,很累的時候一躺下就睡著了,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打鼾聲,連樓下都能聽到。其實父親的睡眠質量並不好,父親兩三點睡醒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父親常跟我說,他睡不著是有原因的,他總是想著我們這個家庭的經濟、生計等等問題。我知道父親的睡眠有兩層含義,第一層面是體累,第二層面是心累。
父親屬馬,我也屬馬,老馬累了,需要小馬的照顧了。
父親可謂身心俱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在想父親年紀也大了,他可不能一直這麼辛勞,我也不忍心看他這麼辛勞。但除了有涵養性的語言或豪言壯語來激勵自己,我還能做些什麼呢?畢竟我只是一個文弱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