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天 給兒子的信

兒子，給你寫第一封信是什麼時候？

想不起來了，原因也想不起來了，但大抵是我們娘倆溝通出現問題，彼此無法面對面地把自己的想法清晰地表達出來，於是，我給你寫了第一封信。

好像是你年少輟學吧？

我那時候真希望你爸還活著，他能以一個嚴父的面孔跟你溝通，勸你重新開始學業。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嚴父和慈母之間轉換，有時我怕我的嚴厲傷害你，我就再表現我慈母的一面。也許，這恰恰讓你無法適應與我的相處模式吧。家裡沒有一個成年男子的榜樣讓你學習，你只能把自己磨鍊成一個優秀的男子。

這期間，我幫你換了幾所學校，你都沒有完成學業。2009年，我最後一次問你，你還去不去唸書了？你給了我否定的答覆。於是，我把為你積攢的10萬元上大學的錢買了房子。

你開始在社會上打工。你很少能把一份工作做得長久，原因自然有很多，你自己不能堅持的佔多數。我擔心你，勸你，但你認定自己的想法，很少聽我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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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最後一天，你跟我要錢。之前看你打工各種沮喪頹廢，我為了鼓勵你，說你將來做生意我會支援你一些，你結婚我也會幫你，不會讓你太吃力。但你那年跟我要錢，卻是要二十萬，當時就把我嚇傻了。

後來我知道你在外地打工陪讀的那幾年，欠了網貸。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會欠那麼多錢。我們爭執起來，你說我說話不算話，答應給你的卻遲遲不給。我覺得你不理解我，我答應給你的是給你成家立業的錢，不是給你吃喝玩樂的錢。

後來我與你做了一次長談。那是2018年的元旦。我跟你說，媽以前答應給你的東西，這一次都給你。我答應給你結婚買房子，好，我給你房子。我答應給你置辦婚禮，好，我給你置辦婚禮。我答應給你買傢俱裝修，我給你。我答應給你做生意的錢，我也給你。我今天統統都給你，我們母子之間，我能給你的都給你了——以後，你要靠你自己生活，再也不要跟我要錢。

當時咱家對門鄰居的房子賣了，跟咱家房子一樣的平方，賣34萬，我把我住的房子作價35萬給你。我再給你5萬元裝修房子和5萬元置辦結婚事宜。最後又給你10萬元做生意的錢。一共55萬。當時我是買了五年的國債，一起交給了你。那是我寫劇本和寫長篇賺到的稿酬，都給了你。

你用這筆錢，還了3.5萬元的網貸。其餘放在我這裡給你保管。這三年，這些國債全部到期，到期的利息有十幾萬，在三年間陸續被你花掉。2020年，你待業了大半年，花掉四五萬元。幸好你奶奶給了你一套房子，賣15萬，你讓我幫你存起來14萬，所以，今年你買房，我這個管家才能給你拿出66.8萬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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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你再次跟我要錢。我不捨得動用你那筆成家立業的錢，我決定自己掏出1萬元給你們做四個月的生活費。但隨後不到一個月，你又跟我要8000，要去旅行。

我幫你省著錢，不惜自己拿老本給你補上虧空，可你並不珍惜。為這件事，我們吵翻，我得了半年的病，你不會不知道吧？

也許，我不該再給你那1萬，你認為我會無限期地給你付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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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你說你們要去營口拍婚紗照，要去買傢俱，我說對於你們這種收入的人來說是不是有點奢侈？後來我就不再說什麼。你們能負擔就好，你們喜歡就好。然後你說到結婚的各種事項，需要我花的錢等等等。

三年前我把給你置辦婚禮的錢已經給你，你忘了？我說了這話，你們臉色都不好看。

兒子，你昨天還談到了面子問題。是我的面子還是你的面子問題？

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供你念書，給你買房，給你結婚裝修的錢，給你置辦婚禮的錢，給你做生意的錢，我還沒有面子嗎？你雖然沒有用我給你的錢全款買房，但這筆錢餘下的部分你在支配。

你自己的面子呢？那是需要你自己努力工作賺來的。

兒子，我過節儉生活，不是作秀，是實實在在的節儉。雖然不是經濟所逼，但被壓力所逼。這壓力來自方方面面。當年寫劇本賺稿費寫到眩暈嘔吐，你不會不知道吧？我打字寫文章廢掉四臺電腦，你不會不清楚吧？我掙錢捱過的累，你不會沒看見吧？我已經過了寫作賺稿費的高峰期，我老了，寫累了，我想休息了。

我希望你能心疼我，體諒我，能自食其力的生活。

如果你還不能理解我，那我們換位思考：

兒子，你兒子將來結婚，你們夫妻會給你兒子什麼？會比我這個單親媽媽給你的多嗎？

兒子，我再一次跟你說，你買房的錢我給你了，你裝修的錢我給你了，你置辦婚禮的錢我給你了，你做生意的錢我給你了。你如果需要我圓全你在女方家族的面子問題，那就從我給你的那筆錢裡拿，你需要多少圓全面子，就拿出多少。

其實，你有一份工作，並長久地做下去，比什麼面子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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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兒子，你27歲了，我會繼續把我的祝福給你，但我不會再給你錢。那不是愛你，一直給你錢，會讓你逐漸喪失自己掙錢的能力。

你們錢多，就過錢多的生活，你們錢少，就過錢少的生活。這是一個健全的人應該做到的理智消費。

餘生，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拖累你，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