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的日子好像倒回了去年春節。

多地疫情回頭，冷不丁捅人幾拳，多少有點捲土重來的味道。

我比去年要更警惕了，口罩裹得嚴實的，眼鏡上哈了幾層白霧，也撐著沒摘下。

總結是，好像變得更惜命了。

新年願望很簡單，就是想周邊的家人朋友健康平安，大家留口好氣抱一起，大聲吵架大聲歡呼，踩著雞毛蒜皮的俗事，扯完365天。蠻好的。

今年生日願望也是。

我對著蠟燭猛吹一口，為的是插個隊讓天上管事的那位早點聽到我的心聲。

聽起來好像挺沒出息的，但也符合我從小到大的人設。

上高中那會兒，有個類似《我的夢想》的班級活動，無聊死了。

大家踴躍發言，我也假裝很踴躍，拿了張衛生紙上去裝酷，對著底下那群剛說過要上清華北大的同學挑釁：我覺得人生就像這張白色的衛生紙，平平淡淡才是真。

說完我就很華麗地轉身滾回去了。

之所以用“滾”，是我下講臺時察覺到班主任白了我一眼。大概是認為我砸了他的場子。

2

李誕說，25歲之前，年輕人都該是詩人，受不了就寫寫詩。

高二那會兒是我最受不了的時候，室友看到蒼老師傳道解惑受不了，我也受不了。他們受不了就表現出來，我不行我得端著。後來我就端到了某次月考上，我作文標新立異寫了首詩。我爽了，老師也爽，甩了25分給我。

朋友問我，你以後是要當詩人嗎？

說罷，把他剛寫好的詩拿給我看交流。我瞅了一眼，這傢伙在模仿海子，不是和我一個流派，我說不，我是為了泡妞。

話剛咬到嘴邊，朋友就奪走了他的海子，他說沒有崇高理想的人不配看。

我爸媽也是，但凡嗅出我有半點不思進取的風聲，定會給我上堂課。

我媽說只要你敢想，以後就能當大老闆吃香的喝辣的，想吃什麼保姆能親自吐到你嘴裡。

電話這頭的我只是點頭，跟我媽說都一一記下了，我太愛別人吐我嘴裡了。然後對著電腦摁住脾氣，忍住不對客戶吐過來的38條修改意見罵娘。

我媽還在說，你甘心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嗎？

我說是。

3

以前也覺得做普通人挺沒勁的。

我從初中書店揣兩本《快樂星球》做廁所讀物，一邊蹲一邊幻想自己就是丁凱樂，我要做他那種人，按個Fn就進入了擁有魔法的世界，消除煩惱打敗黑暗，吃片記憶麵包就能把全校第一踢到屁股後。

可現實是，那本書被我一個哆嗦交給了下水道。

才初中生就懂得鑿壁借光勤奮努力，是我至今還愛拿出來炫耀的勵志故事。但我沒講的後半段是，經常奮戰到後半夜的我，最終還是沒能擠進學校前100。

我媽常常把原因歸結為“還是不夠努力”，我沒反駁。只是看著班上特等生輕鬆解開那道彈簧扯小球的問題時，我有種說不出的羨慕，以及失落。

有些東西，是你再怎麼踮腳都夠不到的。

4

我接受平凡成為我的底色。這不是一個漸進的過程。

準確說，我早就在我爸開著三輪拉我進城的那年就預見了這種可能性，學會和它相處。

它一點都不丟人，也不會沒出息，甚至是件挺奢侈的事。

如果組成它的材質還包含：幸福健康、無災無難、溫暖安良，那簡直就是高檔櫥窗裡閃著金光的奢侈品。

擁有的人不多，擁有的人不自知。

到了人生的這個季節，我們該去知曉這些東西了。

不僅是接受，更是敏銳地去捕捉和記錄，敲打自己當你覺得一切都太過無聊平淡時，其實是最好的當下。

因為明天的平和午後還能和朋友們舉杯共飲。

5

以前寫小說總是喜歡寫悲劇，結尾時總要給故事中的人物安排一個破碎的結局。最近我不喜歡了。我想讓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好的收場。

現實生活中，也收斂了一些銳利的東西。

開始有了記日記的習慣，看市井氣息的年代劇，那種被柴米油鹽真實生活包圍的感覺，令人充實而放心，開始頻繁和家人通話，問候朋友愛人的近況，儘量做好一個溫柔的角色。

至少是，看上去美好漂亮一些。

上週去買彩票，臨走時阿姨祝我發財，我說好呀，也祝你今天開心啊。

阿姨說，那你也要每天快樂。

我點點頭，走出店鋪，冬天的陽光剛好撒在身上，彼時，心裡想的是，希望大家生活都過得好一點軟一點。普通與否呢，不該成為議題，重要的該是：在生活的後花園裡，我們能和一些人共同摘下明日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