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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應該寫這樣一篇東西,提醒自己,我曾走過,帶著微笑。

從這個村子走出去很多人,後來,他們有的又回到這裡,有的還活著,有的卻不。

我出生在1992年,那個喝藥給瓶兒,上吊給繩兒的年代。我是幸運的,對很多被計劃了的孩子來說。同樣的,我慶幸自己出生在這個北方的農村。這裡有河,有一望無際的田野,有一片果園和無數的墳頭。這些都是最值得記憶的東西。因為,河慢慢幹了,田野被佔了,果樹被砍了,墳頭也平了。所以,我想用的這雙生長了二十多年的手,碼一些文字,記錄下我還記得的關於這個村莊的一切。

白馬河是承載這個村莊歡聲笑語最多的地方。彎彎曲曲,從城裡走來,帶來很多我們不曾見過的垃圾。剛剛記事的時候,它是沒有魚的,是黑色的,是臭的。父親說,那年黑水來的時候,魚和王八都往岸上爬,魚怎麼往岸上爬呢,我不知道,因為我沒見過。我喜歡這條河,喜歡它的四季。春天,我們又要去春遊了,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因為我喜歡的那個小女孩也會和我一起出去玩,儘管她更覺得是和大家一起。河邊會有很多花,我不知道名字的花,我爸也不知道名字,儘管我家的豬很喜歡吃。那些花不香卻很漂亮,就像那時候的我們,儘管平凡和貧窮,可是我們都有著說不定的未來。轉眼就是夏季,來的太快,我還來不及脫下褲子,就被推到了河裡,然後連褲子帶人一起洗。回家的時候,會偷一支粉筆悄悄的把媽媽畫在胳膊上的線再畫上,要不鐵定是要捱揍的。那時候天沒有那麼熱,河裡還有魚,玉米棒子熟了,夠我們吃很長時間。河邊會有碼頭,幾支木樁搭起的碼頭,運送河沙。現在一點痕跡都沒有,除了撒魚的時候會掛到網,人們才會想起那些曾在曹莊經濟發展的程序中付出許多艱辛的碼頭,那時候一個人,一天可以在沙場掙兩、三塊錢,完全可以補貼家用。大人們幹完活也是要來河裡洗洗澡的,流了一天的汗,又還給了大河,匯入另一場迴圈。這時候,沒有孩子,也沒有大人,大家赤裸裸的體會著幸福和快樂,在那些平常又不再平常的夏季的傍晚。

(現在的白馬河)

秋來的很晚,我們還會放秋假,這時候,玉米熟透了,地裡也不再是一片綠色,河邊也開始成了蚊子和螞蚱的天下,大家不再下河洗澡。那時的河開始安靜了,唯一不平靜的是那些鯉魚,它們又忙著繁衍了。我們沒吃過甘蔗,玉米杆也是很甜的。我們會在一起分享那一支玉米杆,評論著誰的更甜。小的時候幸福總是那麼簡單。冬天會在收穫之後悄悄的來。沒人出去打工,所以,那時的冬天並不寂靜。然而,河邊是平靜的,麥子還沒有鑽出來,有些花草還沒來得及凋零和殘敗,我靜靜的坐在河邊,什麼都想,什麼也都不想。有時候會過船,我會揮手與他們交談。然而,小的時候,我們總是壞壞的拿著土坷垃去丟人家,砸壞人家的玻璃。那時候我們總是很理直氣壯,因為他們,因為這些船汙染了我們的河,我們黑色的白馬河。我曾最愛的女孩陪我一起看過這條河的冬天,儘管我們分手了,我仍然會在深冬,一個人看看這條承載了幾代人幸福的河。

(父親在撒網)

河快死了,至少她老了。開發了,於是南去的水不再南去,河被截流了。聰明的人買了網箱,把原本屬於這個村子的魚網在了自己的箱子裡。沒有人再下河洗澡,從此曹莊村開始有了不會游泳的孩子。再也沒人撒魚,因為水草在富營養化的溫室裡瘋長,覆蓋住了那些我們已經認識的垃圾,沒有一片能承得下網的水。多了一群釣魚的人,而這些人,已經不再是我們熟悉的面孔。橋也多了,只是再也不能在橋下洗澡和乘涼。

這曾是我的白馬河,代表了幾代人的童年,只是,她再也不能繼續代表了。我們會懷念她,想對待自己的母親一樣。我會記得,我和我愛的人,一起站在河邊,訴說著青青河邊草,吟誦著蒹葭蒼蒼。

(我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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