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汗涔涔而淚眼婆娑，我抬眼望外，夜已過，東窗未白，寒月孤照。母親，帶著她的牽掛和我的思念，入夢而來。

夢中的母親一如往常站在門口，笑吟吟的， 兩手抄在袖筒裡，蓬鬆的短髮雖有些花白卻乾淨整潔，兩鬢的皺紋向上揚起，讓人倍感親切。

記憶隨著時間的腳步模糊，清晰，漸近，漸遠。母親，站在時光的另一頭緩緩而來。

母親是一個極愛乾淨的人。床鋪從來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即使是破舊縫補的床單，都透著素淨，她更喜歡有陽光的日子翻曬被褥，一晾晾一院子，像擺開的八卦陣，我們會在被褥間鑽來鑽去玩捉迷藏，母親總是吵我們嫌弄髒她的被子。我更喜歡躺在她的床上聞那陽光的味道與洗衣粉的味道，溫暖舒適。聽舅母說沒出嫁前的母親有鄰居大爺來家裡閒聊坐在她的床邊，走後母親拿刷子不知刷了多少遍，說粘到床上鬍子氣了，我笑的前俯後仰，至於嗎？後來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家庭瑣事，田間勞作，母親沒那麼多的精力收拾家務，但她的床鋪一如既往的乾淨整潔。

（右邊是我的母親）

母親是個愛笑的人。多遠都能聽到她爽朗的笑聲，不是生活不艱辛，而是心裡有陽光。我們兄妹四個，靠父親一個人貨運掙錢，活兒時有時無，時斷時續，生活總是捉襟見肘，但我從沒見過母親唉聲嘆氣，怨天尤人。無論是湊還是借她總能把困難解決於我們眉頭緊皺之時。考學那年，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我一度消沉對生活失去信心，是母親鼓勵我重頭再來，是母親的笑容感染我不放棄。母親的鼓勵與笑聲總能給我自信與力量，安慰與依靠，有她在，再大的風雨我不怕。

母親是個開明的人。兄妹四個從不想留誰在身邊，能走遠的從不牽絆，只想讓自己的兒女幸福。哥哥高中那年，有機會當兵留在外地，母親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鄰居都勸她只有一個兒子留在身邊多好，母親卻說，兒子大了，自己幫不了他多少，又不能給他好的生活，現在有機會能多好就多好吧。哥哥一走兩年沒回家，哪裡有娘不想兒子的，回家探親那年，母親開心的把她養了一年的豬賣了，全花在兒子回家的那一次，那頭豬可是我們全家一年的生活補貼啊。母親生病那年小妹還沒考高中，母親是千叮囑萬囑咐要看好她，讓她考上理想的學校將來不用為難，小妹做到了，母親卻走了。現在我們兄妹四個生活在不同的地方，相聚不易，唯有幸福是慰藉。

母親也是個熱心的人。鄰居誰家有個困難了，母親總是盡力幫忙，誰家借東西了，自己沒有也要千方百計幫人家找到。如果中午聽到外邊有磨剪刀的，崩爆米花的，她總會竭力挽留給他們一碗熱乎乎的飯。

母親也是愛美的，只不過生活所迫放棄了她喜歡的一切。母親說病好了讓我給她買幾件好看的衣服，她卻沒有等到。

母親病了，我忙前忙後地照顧她，陪伴她，雖有病痛的折磨，也有在一起的幸福。母親會和我聊那些遠去的時光，年輕時的艱辛，也會和我聊未來的光景。我們相互安慰，相互鼓勵，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從我的生命裡遠去，我一直堅信她會好。

突然有一天，她的話多了，話裡全是傷感全是囑託，我們兩個哭得稀里嘩啦，生離死別，這是她最後的交代，可不經世事的我卻沒有領悟到，還如平常般覺得不會有事。晚上，母親想靠著妹妹睡一會，三番五次趕我睡覺去了。到了半夜，父親把我叫醒說母親不行了，我跑到屋裡大聲呼喊，可母親怎麼也不答應，妹妹還抱著她，身體已經發涼……

母親走了，在身邊的只有妹妹，也許妹妹是她最大的牽掛吧。我註定不在她的生命裡，但有我的陪伴，母親一定不會遺憾。

沒有母親的孩子就是荒野中的那棵小草，在風雨中飄搖，在烈日下堅強，追逐那遠去的母親的呼喚。沒母親的我藏起了稚嫩，關閉了心扉，擦乾眼淚，挑起生活的重擔。當痛苦來襲的時候，只能偷偷地在夜晚望向天空最亮的星，用眼淚訴說思念，用哭聲緩解苦楚。

天亮了，我多想再回到夢裡，讓母親多停留片刻，看看她慈祥的笑容，聽聽她爽朗的笑聲，感受她溫暖的氣息！……

【作者簡介】：王志娟，黃華鎮大屯學校教師。踏踏實實做人，認認真真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