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路過那個花店，老人都要跟我打招呼。

我跟老人其實並不熟悉，本來也不認識，只是天天從老人女兒的花店門前過。互不相識也就不存在什麼打招呼。只是有一天，我又路過花店，老人可能認錯人了或者就是想跟我打招呼。就問我：下班了啊。我微笑著說是，就過去了。從此只要我路過花店，老人都要主動和我打招呼。

從沒有和老人交流過，但每次和老人打招呼老人都很高興。有一次和同事一起走，因為談一些事忽略了老人，過了店門口了，忽然意識到什麼，就回頭看了一眼。老人正站在臺階下，兩手扎煞著，失落地望著我們這邊。於是我笑著向她揮了揮手，老人也看到了我，也趕緊揚起手來回應我。我們倆都笑容滿面，搞得同事很疑惑，問我熟人還是親戚。我說都不是，就是經常路過麼。

年後收假都好多天了，因為老加班，上下班時間都不怎麼正常，一直再沒看到過老人。昨天下午，上班路上又看到了老人。老人一個人獨自坐在門店臺階上小凳子上，低著頭想著什麼。我大聲說你好啊，老人回頭看到是我，驚喜地站了起來，連聲向我說上班啊。忽然就眼溼了，彷彿看到了母親。

經常和老人打招呼，但從來沒有交流過，老人不是本地人，應該是和做生意開店的女兒一起住。每天過來過去，看著老人一個人擇菜一個人打掃衛生，或者就坐著站著看過往的行人。老人家應該都這樣，喜歡人多。母親晚年一直跟我一起住，我住在臨街的四樓，母親大多時候都喜歡站在陽臺看街道，老說，我看著人來人往過來過去的就歡喜。當時選房子時，外甥女還跟我說，房子不錯就是臨街有點吵。自從和母親一起搬進這個新家，經常看母親站在陽臺上欣喜的表情，我也很欣慰。如今，母親都走了整整十五年了，沒事的時候我也喜歡站在母親曾經站過的地方，看日落日出看熙來攘往。

父親還在母親還住在村子裡的時候，我都每週都要回家住住。稍微遲了，母親都會走出老遠，站在公路與寶雞峽支渠交匯的橋頭往縣城方向張望。這麼多年了，想起母親，都是這個往北張望的模樣。

曾經夢到過一次母親。也是初春，夢裡母親一個人在公社門前的大路上走。楊樹葉子剛長齊，還是介於深綠與鵝黃之間的顏色，風間都是新葉帶點苦澀的香味。天上滿是陽光，地上滿是楊樹的影子，路上只有母親，渾身輕鬆滿心歡喜走路的樣子，就跟眼前的老人一模一樣。

我經常跟年輕的朋友說，世事就跟讀書一樣，看著看著就是一頁，看著看著又翻過去了，所以要珍惜。就算是加班就算是熬夜也要珍惜，珍惜就是愛自己也是愛家人愛社會。有一天突然回頭的時候，你才會深切領會邂逅的意義，不是俗話的緣分，不是佛家的命運，也不是道家的自然，就是生命該有的生氣，生機勃勃永遠是大自然的規律。是規律就要遵守，遵守卻不是約束，只是生命本來就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