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和五月上旬之間是春耕的農忙季節,也是丈夫心急如焚、夜不能寐的時候。
那是對老家“一畝三分地”的牽掛,更是對開始一年勞作的父母的牽掛。
前期的農資準備工作對丈夫來說早已形成定式。
種子的購買、農具的更新、甚至父母需要的手套和膠鞋都讓路過家門的小客捎帶回去。
沒有請示、沒有彙報、也就沒有了所謂的紛擾,一切在波瀾不驚中悄悄完成。
後期回家的打算則是需要時間的鋪墊。
首先經常晨起的時候在我的耳邊談起天暖啦,草出啦,樹也發芽啦。
我還陶醉在丈夫突變浪漫的喜悅時,圖窮匕見的展露出:田地也要耕種啦。
之後經常吃飯的時候在我面前嘮叨這個季節是農村難熬的青黃不接的時節啊,前個冬天的儲物已經消耗殆盡,地裡還沒有收成。
我的頭越來越垂,彷彿再多吃一口都是犯罪。“要不給老家多捎回一些肉和青菜吧。”這是我唯一能解脫自責的方式。
之後經常散步的時候在我旁邊感慨家裡勞力少,老人忙完地裡還得忙家裡真是太辛苦啦。
“那你就回去搭把手唄。”我是漫不經心的。
“要回也得一起回。”丈夫馬上認真起來,“明天就走。”
回家的當天是家鄉的集日,車子如蝸牛一般穿過人流,突停。
丈夫又購買了若干青菜,終於算是滿載而歸啊。
丈夫還順手給我買了一串炸蛋,平時是沒這待遇的。
算是賄賂吧。
進入家門,丈夫完全忽視我的存在,一溜兒忙著落實諸多物件的藏身之所。
不經意間,我的腦海出現一串購物清單:
主食:千層餅、麻花、丸子
肉類:羊肉、牛肉、豬肉、魚、香腸
蔬菜:茄子、辣椒、芹菜、蒜薹、大頭菜
(老人評語:比過年時的青菜還要多啊!)
水果:香蕉、蘋果
藥品:主要是治療腰腿痛的無名良品
(老人評語:有些藥不實用。丈夫將記下藥品名稱的字條小心翼翼放入衣袋中。)
日雜:洗滌劑、衛生紙、洗衣粉
現金:三百元整
(丈夫在返程時先斬後奏的彙報)
早起的霧靄還沒有散盡,房前屋後的大地裡就已經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啦。
老黃牛拱著背,盡心盡力的拉著犁杖,後面的人則扶著犁杖,輕搖鞭子,不時會低聲吆喝。
鋒利的犁刀劃開冬天寂寥泛白的痕跡,向兩邊翻出黑黑的、潤潤的、欣欣的希望。
緊跟著的依次是刨坑、捻種、培土。動作嫻熟麻利,幾個環節一氣呵成。
人群在霧氣中漸漸的走遠,又漸漸的走近,身後是一條條逐漸清晰的曲線,很長的線條。
有兩隻還不能離開媽媽的小牛犢歡快地跑來跑去,不隨地壟的走向,成了一段簡短的變奏。
熱火朝天的氣氛逼退了晨霧的清涼,而新鮮泥土吐露的地氣在霞光中顯現輕柔婀娜的身姿。
細碎的水珠帶著大地的體香,隨著春風所去的方向,一列一列的舞動著。
在陽光的撫愛下,漸漸的變得更輕、更柔、更淡啦。
只是接著又是一列延伸出來,是一種調皮的玩笑吧。
隨著它們,心變得明靜起來。
老人並不著急,盡心的做著春耕的準備工作。
他說:地底還滿是涼氣,種下的種子也不會發芽的。
他說:現在在地裡忙乎的都是在外打工的,搶時間那。
在家的時間有限,丈夫沒有直接參加地裡的勞動,而是忙著安排伙食,請幾個搭夥春耕的人到家裡吃飯,也算是安了老人的心啦。
提到家裡的飯菜真是讓人頭痛啊。
第一頓一種飯是粘黃米乾飯,丈夫好這口。
第二頓兩種飯是大米粥、剩黃米飯。
第三頓三種飯是餷子粥、剩大米粥、剩黃米飯。丈夫喜滋滋的吃了四碗飯,而且是三種飯盡收。
三頓飯的菜是雞肉燉粉條、燉豬肉、鹹鴨蛋、雞血糊糊。
第一頓是新的,剩下兩頓是陳的。
粉條是碎的、肉是鹹的、糊糊是稀的,只有鴨蛋還可以送飯。
這樣的活動一年兩次,分屬春耕和秋收。
在迴圈往復中,我也早已處之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