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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敏感,隱忍,蒼涼和孤獨。

一直害怕去寫自己的童年,那些感受那些孤獨藏在自己的小角落裡,寫出來後,我的童年就印在紙上,再也不能在心裡百般體會了。

每個孩子的童年都有一個鬼屋,都有一個懼怕的瘋子,都有對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懼。

老屋高而空闊,房樑上每晚都有老鼠穿梭。每到夜晚來臨,那扇會自動開關的房門,黝黑神秘藏著看不到的怪物。晚飯結束,大人還要再廚房裡聊會兒天收拾一番,而自己早已昏昏欲睡,但是又不能央求他們陪我去睡覺,怕他們嘲笑我膽小。小小的自己只能望一眼濃黑得只有淺顯輪廓的老屋,坐在小板凳上等著大人結束這一天的勞作去睡覺。

堂屋的八仙桌,面朝門廊擺放的八仙椅,雖然沒有人常坐,但永遠整齊的擺放著,好像桌上放著牌位的那些老人時刻坐在那裡看著一切。晚上不得已經過一定會目不斜視的趕緊跑過,好像真有一個老太太坐在那裡盯著自己。

我喜歡黑夜裡屋子裡有老年人的氣息,有動物的氣息。老年人見多識廣,遇到鬼怪知道怎麼對付;據大人說動物有靈性,能夠感知即將而來的危險。所以,睡覺的時候,姥姥一定要在屋裡,那隻貓也要摟在懷裡。沒有電的村莊,如果沒有星星月亮,伸手不見五指。這時候眼睛就會脫離身體,在房子的上空俯視整個村莊,俯視村後不遠處的那片墳地。村後最後一排房子的主人噢,你們住在村子的最外圍,不害怕麼?那片地裡的“東西”,你們好好睡覺,千萬不要來村裡;村裡的狗呀,叫的時候要小聲點,不要吵醒“它們”。

過年的夜晚,村子裡張燈結綵,夜深了還在放鞭炮。我在被窩裡乞求他們小一點兒聲音,乞求他們快點回去睡覺,要不然“它們”被吵醒是會生氣,會進村子的。

老人說,村裡那個上吊的小媳婦兒昨天傍晚還在那片地裡割草,被“它們”說了才這樣,要不然夫妻和睦,婆媳和諧怎麼會想不開呢?老人說,幾個半夜釀酒的人看到一頭全身雪白的牛從村子經過。老人說,那家的孩子在河邊玩,被河鬼拉下去的,那條河裡扔下去的石頭都沉不了;老人說...

傍晚,天色昏暗,大人還沒從地裡幹活回來。村子裡有布穀鳥的叫聲,布穀~布穀~ 老人說布穀是被後孃打死的女娃,死了就變成了布穀鳥,每天叫不哭,不哭。我站在大門口,望著大人們回來的那條道路,槐樹很高,鳥叫聲很淒涼,整個傍晚很孤獨。

窗戶上有一滴油漆,水滴形的。我躺在床上,想著怎麼會有一滴紅色的油漆。我從哪裡來的?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不屬於我,我又能在哪裡?巨大的孤獨淹沒著自己,好像一個溺水的人,心被一個手緊緊的握著,無法呼吸,無法描述的淒涼感。不就這種無法呼吸的感覺消失,然後一切恢復原狀,好像剛才那個不是自己。這種感覺偶爾才會出現,很快消失,出現的時候想要消失、自殺的心都有。直到現在也不懂是為什麼,不懂那麼小的自己會有那種感覺。

院子裡的那條狗總是被栓著餓著,大人想起來的時候才會給他一碗刷鍋水,它總是可憐的望著我們吃飯。有時候饅頭多的時候,我偷偷的給他藏起來半個,趁大人不注意趕緊扔給它,然後它一口就吞下了,再望著我。我不忍看它。姥姥說,這隻狗養了十幾年。可是到她病死,也從來沒有離開過狗窩。是條黃色的狗。

小貓第二天早晨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叫聲悽慘,搖搖晃晃,姥姥說,應該是吃了下藥的老鼠。灌了一碗仙人掌水,姥姥說,挺不過去了。我就抱著他哭,他躺在我腿上,不住的叫喚。放下來,再爬上去。大人怎麼勸也不願意吃午飯。午飯後,她們都出去幹活了,我還抱著在哭,後來小貓就再也叫不出來了,後來就硬了。我邊哭邊坐在門檻兒上趴在凳子上寫我的小貓,寫我的小貓死了,方格的作文紙寫了好幾張。傍晚姥爺回來,用袋子裝起來,我又找來一個盒子,一起去村子西邊的地裡,挖個坑埋了。我問姥爺為什麼不能埋在墳地裡,姥爺說,畜生不能和人埋在一個地方。現在,每當看到那些幸福的寵物,都會想起那條黃狗和我的小貓。

院子裡有兩顆很高的槐樹,很小的時候,姥爺用繩子綁在兩顆書上給我做鞦韆,盪來盪去。蕩的時候我仰起頭,看樹梢在眼前一前一後,看天上的雲很高很遠。再後來,我發現樹隨著蕩起得繩子也微微的晃動,一前一後,怕他們疼,以後再也沒有蕩過。

要轉學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安置我的東西,捨不得離開這個院子,在一顆樹下挖了一個坑,把自己心愛的東西埋了進去。想著,等我回來的時候再挖出來。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一個敏感而且想象力豐富的人。這種人,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敏感,能感受到很多別人忽略的東西,也因為感性,因此受到情緒的影響會更大。另外豐富的想象力,又經常會生出許多疑幻疑真的猜測,並深深地植根在意識中而無法自拔。”

昨晚又夢到姥姥了,夢裡沒有見到她,爸媽告訴我她去世的訊息。在夢裡哭了一夜。

我覺得我快發瘋了。

為什麼這樣說?

我也無法適應生活。

因為你是個敏感的孩子,很容易被一些小事情影響,而且你的想象力很豐富。

你沒發瘋,不要怕,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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