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
每個中年人心裡,似乎都有一頭猛虎。
朋友齊哥半夜給我打電話,聲音裡明顯有了幾分酒意:“兄弟,你說人活著咋這麼難呢?今年你侄子參加研究生考試,結果公佈成績差了十七分,孩子說活著沒意思了。死活不肯去上學,說怕見到同學沒臉,這幾天天天貓在房間,我和你嫂子怕他走極端,晚上都不敢睡覺,輪流陪著他!你說我們怎麼辦呀?”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可以去和他孩子談談,但是這種心理的崩潰就是傷口,它需要時間癒合,孩子是中年人的希望,也是中年人的支撐,經過半生的掙扎之後,才更明白娃那聲“爸爸媽媽”的重要性,我們可以在社會上蠅營狗苟,甚至是卑微卑賤,在家裡能有娃的笑聲就是自豪和欣慰。
“哥,沒事,孩子現在經歷過挫折也不錯。我們要學會從兩方面看問題!你在哪兒?我去找你,你別喝酒了!”我安慰道。
對方一聲長嘆,是那種在電話裡聽起來痛徹心扉的絕望:“能去哪兒?我在自己家裡。兄弟,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嫂子也哭了一夜,可是我倆還會在孩子面前笑,鼓勵他!你就別過來了,我想我能挺住!”
我知道他能挺住,不但是他,我見過太多中年人的崩潰,無論男女,我們都學會了欲哭無淚:上個月陪一個兄弟,他母親檢查出了不好的病,他不嗔不喜的樣子和我說了三個小時的話,一句都沒有間斷,說他母親的不容易,說母親為了供他上學,改嫁過兩次,可是村裡人都嘲笑他媽是破鞋,他媽當時的條件就是誰能給我兒子掏上學的學費,我就嫁給他!第一次嫁的是村裡的屠夫,三十歲上死了老婆,後來就一直打光棍,那個人對他和他母親都很不好,逼著他文弱的母親學著殺豬,不然就不給她學費,而且屠夫喜歡打人,還拿著殺豬刀恐嚇過他的母親;第二次改嫁的是一個年近六十歲的轉正教師,這個教師比母親大了近二十歲,看上去文質彬彬、德高望重的,但他比屠夫還卑劣歹毒,一些夫妻間的事當時他已經懂,可是無可奈何。他說自己沒本事,上了大學分配單位一般,買房子沒錢要指望母親給他湊首付,母親這一生都在為了他屈辱地活著,剛剛看到希望又遭遇了這種病痛。
我靜靜聽著,在一剎那間,我都擔心他會想不開,其實他不知道,他當年是母親的支撐和支柱,那些付出是心甘情願的,而現在母親則是他的支撐,我很擔心他會從此徹底垮掉,人身上都有猛虎,我們也在時時刻刻和猛虎抗爭,逃無可逃,學會與虎謀皮也許就是苟且吧,但又幾個人不曾經歷這種苟且呢?
中年人,準確地說是我的同齡人,已經懂得了世態炎涼,所以對溫暖比年輕人更渴望,一些經歷焚心,一些過程刻骨,一些感情慾罷不能,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歲月的磨礪,我們並不想被老虎盯著,可是別無選擇。
每個人都要走過這片風景,這片挪威的森林,我們該做的就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學會讓自己習慣,也許會讓自己堅強,我們不做血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