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33歲的我，婚齡7年，育有一個女兒，我還沒遠嫁時，我媽就快把我嘮叨成神經質了。

“你嫁那麼遠，以後萬一有什麼事，誰會真心實意幫你？說你就是不聽，不聽老人言，你就會吃虧。”我媽說。

“媽，您能不能消停點，這都什麼年代了，我有手有腳有工作能力，不用任何人我也餓不死我自己，您怕啥？”我反擊。

“夫妻過日子，不是打拼事業，不是你努力了就會有回報，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別人心裡頭想啥？你從小沒離開過我，都怪媽平時太嬌慣你，慣你長了副臭脾氣，媽怕你遇事吃虧。”我媽繼續苦口婆心。

好吧，雖然我承認被您寵愛，但我自尊心很高。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失敗的人，不然，膽敢遠嫁那個臭小子？

老公人不錯，我爸媽都相中了，唯一想不中的是他家。老公還有一個哥哥，早已娶妻生子。

哥嫂也不跟公婆一起生活。

即使如此，我媽還是怕他家庭關係複雜，我“周旋”不了，怕我受氣。唉，天底下當媽的都這個樣子吧。

都結婚成家的人了，還像蹣跚學步時不放心。

為了讓我媽放心，我們影片連線聊過。婆婆跟媽嘮了足足一個小時。

聰明的婆婆一眼就看出我媽眉目裡的擔憂。

她及時勸解，讓我媽一定放心，豔子嫁到我們家，只讓她享福，沒有受氣的事兒。

這話有些誇大，但火燒眉毛之際，很能解我媽的擔憂。

儘管是句客氣話，我媽就聽心裡去了。

至少，我出嫁時，她哭得沒那麼厲害。

離家前兩個月，整得我心力交瘁。至少讓我明白一個道理：嫁人不是拼工作，更不是過家家，不能掉以輕心，我得讓我媽放心，所以，我要處理好家庭關係，讓自己幸福，以後向媽報喜不報憂。

其實我媽不捨得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的條件加我爸媽的關係，在當地已經定下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

可是，我能捨工作，捨不得愛情啊。

我跟老公大學戀愛四年，一直感情很好，大學在南方就讀，四年下來，我的飲食基本也順應了下來。

在當下，好感情幾乎快成稀有物了，如果換個人，不是這裡參差不齊，就是那個凹凸對不上，再重新找愛情，太難了。

再說了，我要的是愛情，不是條件。

可我媽看的條件第一。至於感情嘛，總能培養出來的。

這道題對我來說，有點邪乎。我寧願失金，也不能丟情。

我老公家在南方，那邊生意好做，工作也好找，發展起來，比北方我們這個四線小城好太多。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決定回老家發展。

我沒辦法，只能跟從，誰讓我愛他。

02

結婚後，我沒打算跟公婆一起生活。就怕時間久了有矛盾。沒有新房沒問題，我們租房。

婆婆不願意，非要跟他們一起住。

她說我們剛畢業，哪來的錢租房子？吃喝拉撒用不都得用錢？

另外她知道我媽擔心我，怕我在這裡吃苦受累，在家裡婆婆能幫我們做飯，照顧我們。

老公沒決斷，婆婆說什麼他都沒拒絕過，只要我答應，準成。

哥嫂都在幾百公里外的城市做生意，只有逢年過節才回家看看，平時也少聯絡。

所以，我就答應了。

之後的日子，倒也稱得上和和美美。

婆婆是典型的南方老太太，既有主見，又心細如髮。

平時，飯沒讓我做過，當然，我做了估計也不符合大家口味，又何況，我在孃家幾乎沒做過飯。

不得不佩服婆婆一日三餐，從不少四菜一湯，做得有滋有味，把我吃胖了好幾斤。

以至於一到晚上，我就喊：“媽，我不吃了，減肥。”

婆婆不依，拽著我說：“晚飯不吃，對胃不好，多少吃一點，一點點胃就滿足了。”

我真拿這個婆婆沒辦法。

婆婆還愛乾淨，一個家窗明几淨，看哪裡哪裡亮堂。

她跟我還有一個癖好，喜歡床上用品。而且眼光相差無幾。

我真是服了我這婆婆，比我媽潮流多了。

我們的床上用品，一概都是婆婆選來的。

我找工作不順利，她還鼓勵我：“彆著急，慢慢找，咱家又不缺你啥，工作權當愛好去做。”

晚上我問老公：“媽孃家是幹啥的？我婆婆咋懂那麼多？”

老公神秘一笑，還賣關子：“跟書香門弟差不多，但確實沒上過幾天學。”

這話跟沒說一樣。

後來我發現，婆婆喜歡看電視，不是綜藝臺，就是總裁劇，要麼就是小鮮肉劇。

我問她：“媽，您喜歡看這些？”

婆婆瞅都不瞅我一眼說：“沒啥文化，還不看電視長長見識，不然，哪能跟上你們年輕人的思想？”

我這才恍然大悟。

可是，婆婆竟然能看得下去，想想都覺得辛苦婆婆了。

我原以為，婆婆向來如此。

哪想，週末我在家休息，刷手機不知覺睡著了。

後來迷迷糊糊就聽到一番對話，我老公說：“天天看這些幹啥，看起來蠻無聊的，您又不感興趣，累不累啊媽。再說了，豔子又不會嫌棄您。”

“臭小子，你怎麼就認為我看不懂？你看，那些服裝搭配，穿在身上就是好看。還有這化妝，雖然跟變了一個人，確實好看。媽要是年輕十歲呀，也敢化妝，可惜，現在老嘍。”婆婆笑著說。“你哥和你嫂子就是個粗人，沒啥文化，你跟豔子不一樣，你們都是念過大學的人，現在我跟你們在一起生活，如果我再不找點能接近你們的地方，怕是以後日子都沒法過嘍。”

“媽，您是不是想多了，豔子不是那樣的人。”老公說得有點揶揄。畢竟他也知道，婆婆說得不無道理。

“當初啊，我是為你們，怕跟豔子說不上來話，生活習慣不同鬧彆扭，我看得出來，豔子是喜歡把事藏心裡的人，她有啥不滿，從來不說。她越這樣，我這當婆婆的心裡越沒底。不像你嫂子，大大咧咧，心裡有啥說啥。俺們都是大老粗。”婆婆又說，不過，這些話，我怎麼聽著那麼不舒服。“所以呀，我這當婆婆的，對待人家閨女，先得摸清脾性，哪像你跟你哥，打小養大的，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拉什麼……那個啥。”

婆婆跟老公笑了，我也笑了。

我對婆婆的這種成長方式，滿懷感激。雖然後來我勸她，不必這樣，如果真喜歡再看。婆婆說：“當初是有那樣的想法，現在成習慣了，不是為你們，是為我自己了。”

03

自然，我女兒也是婆婆照看大的。

當初她不讓我上班，是怕人生地不熟，先慢慢適應整個大環境了再去工作。

後來呢，女兒出月子不久，她就督促我去工作。

她說女人的事業，家庭孩子工作，哪樣都不能缺，但得分層次來，一樣一樣完成，這樣才能成一個“完美”女人。

人活一世，該體驗的，就得去嘗試。所以，我做啥，只要我喜歡，婆婆都支援。

這樣幾年下來，我跟老公手裡都有了積蓄。

我本來還打算買房，老公出乎意料直接拒絕了，公婆年紀越來越大，離不開我們。

反正相處蠻好，也就罷了。

婆家一家人都愛折騰。公公也做生意，結果，賠了。但小本生意，虧也就虧個幾萬塊。

公公怕婆婆知道後罵他，沒敢說。是我出錢把那個缺口堵上了。

嫂子和大哥做生意好幾年，平時回來，嫂子沒少帶禮物。

雖然學歷不高，但嫂子嘴巴甜，會來事兒。

弟弟啊，爸啊，媽啊，妹妹（我），不停地叫，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甜。

所以每次回來，一大家子都喜氣洋洋。

平時婆婆看似對嫂子有點不滿意，畢竟跟我們生活久了，感情上更依賴我們，大哥家就稍顯遠，婆婆頗有微詞。

但是，一見面，還是高興得合不攏嘴。那個親熱勁兒，看得我心裡都吃醋。

沒過多久，大哥就以生意週轉和新買房還貸救急，從婆婆那裡拿走20萬。

又問我們借了30萬。

誰家沒災沒難？這種情況太正常了，我也沒當回事。

又過了半個月。嫂子來家。

婆婆竟然跟嫂子吵了起來。

“你還有十萬塊，借都不借給我們應急，你知道我們現在多難嗎？”嫂子氣急敗壞地說。“你藏著掖著給老二家？他們不買房不做生意，就等著每月發工資，怎麼也餓不著，我們不行，資金成負數，一家子就流落街頭。”

婆婆默不作聲。

嫂子卻大哭起來。本來我氣得要死，嫂子那是說的什麼話？

平時婆婆生病都是我跟老公照應，吃穿用基本都是我們承包，誰對誰好，都是相互的。

“媽，我們是真的難啊，所有親戚朋友都借遍了， 誰讓你兒子耳根子軟，做了好幾年生意，最後還被人騙了，如果不是到這個地步，誰願意這樣求人。”嫂子哭得泣不成聲。

婆婆依然紋絲不動。

嫂子準備起身離開，婆婆叫住了她：“這事，你問問豔子吧。”

我愣了，嫂子也愣了。

問我幹什麼？又不是我的錢。

我知道我不能再在臥室待著了，急忙走出來，裝著睡眼惺忪的樣子，問她們怎麼了？我剛醒。

嫂子見我在家，有點尷尬。接著又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婆婆起身從她臥室拿出來一個小鐵皮盒子，裡面是銀行卡和存摺。

“這是我跟老頭子所有的積蓄，滿打滿算也就十萬塊。本來想，攢夠四十萬，以後你們誰家有需要，各分一半，現在……。”

我明白了，那十萬是給我們的，只是婆婆還沒攢夠20萬，所以沒給。

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婆婆的錢，就算給公公堵窟窿的那幾萬，我也不要了。

現在……。

我說：“媽，這錢我不會要的，嫂子做生意急需資金週轉，她確實到了難處，不然也不會這樣吧……。”

嫂子感激地衝我直點頭，接著又哀求婆婆：“媽，您的錢我們也不要，真是借的，今天有豔子做證。”

婆婆嘆了口氣，答應給嫂子取這十萬塊。

嫂子差點就給婆婆跪下了。

以前有什麼事，都是大哥出面，這次嫂子整這麼狼狽的一出，必是到了走投無路的份上，而且，上次拿錢借錢，她跟大哥都沒說實話。

嫂子拿走錢，千恩萬謝地走了。

回家後，婆婆拿出一個金手鐲，遞到我手裡說：“豔，委屈你了。十個手指頭，怎麼也不能一般長啊。”

我點點頭說：“媽，沒事的，等大哥轉好，你的錢他們都會還的。”

“唉，媽要錢還有啥用啊，早晚都是你們的，給你們點費用，能用到正點上，我跟老頭子呀，還能覺得老有所用，有點價值，不然呢，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婆婆說。“這個鐲子呀，是我婆婆她們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本來想等我老了再……。現在看，不用了，豔兒啊，這鐲子你拿著吧。”

我聽了，鼻子突然發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急忙推辭：“媽，您別這樣，錢是您的還是您的，這鐲子是咱的傳家寶，還得您留著，您才多大年齡啊，想太多了，只要您身體好比啥都強。”

我把金鐲子還給她。

婆婆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睛。

“哎喲，你看，這屋裡還有灰塵啊，眯我眼睛了。”婆婆故作堅強。

嗐，眼淚都被我看去了，還裝！

我媽說，你婆婆真厲害，咱家傳家寶我看都沒讓你看過，她還敢給你？

我說：“這還不好解釋？親媽不像親媽，婆婆就是親媽唄”。

我媽就笑著罵我沒良心，有了好婆不要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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