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是我媽媽家的鄰居，媽媽經常跟說我她的事。這些年，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媽媽經常說，人啊，什麼樣的日子都得過。有好日子得過，沒好日子，熬著也得過。過完了壞日子，可不就只剩下好日子了？

01

梅香的孃家是在一個小山村裡。山窮地貧的，村裡人一年也沒有多少收入。梅香從小沒有爸爸，媽媽拖著兩個哥哥再加上梅香，日子更是艱難。一家人辛辛苦苦，卻也慢慢給兩個哥哥都娶上了媳婦。

雖然同樣是農村，但是我們村是在海邊。村裡有地，青壯年勞力又可以出海打漁，得天獨厚的條件使我們村成為遠近聞名的富裕村。村裡的周進家，又是村裡的小富戶。周家有三個兒子，周進的父親領著兩個哥哥駕著一條小船天天出海打漁。父親是個老漁民，有經驗。兩個哥哥勤勞能幹，母親在家種地照顧莊稼，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周進是家裡最小的兒子，由於家裡條件比較好，他從小便過得比較金貴。兩個哥哥都沒有讀高中，只有周林讀到了高中畢業，是村裡少數的幾個高中生之一。

周進到了該結婚的年紀，相看的姑娘能排成隊。他就是沒有相中的。直到有人給他介紹了梅香。梅香的美麗一下子就打動了周進。梅香也喜歡上了周進，白白淨淨的周進身上有一種讀書人的氣質。這樣的周進，沒有姑娘會不喜歡。

梅香歡歡喜喜地嫁了。婆家給準備的嶄新寬敞的大瓦房，流行的鋁合金門窗，瓷磚鋪的地面，水泥抹平的院子。梅香的日子像他們的新房一樣敞亮喜慶。

02

像所有農村的家庭一樣，周家三兄弟很快就分了家。周老爹跟三個兒子商量，他年齡大了，不想出海了。就有弟兄三個共用家裡的船，一起出海，收入三家平分。兩個哥哥痛快的答應了。周進雖然不太願意，也沒好意思說什麼。畢竟他的房子以及娶媳婦的錢都是老爹和兩個哥哥一起賺的。

哪想到周進只跟哥哥們出了幾次海，就死活不願意再上船。他說船上太苦了，一上船就是十幾天，只能在十幾米的船上活動。天天就是撒網，收魚，簡直不是人乾的活。

周老爹氣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說周進好吃懶做，漁民哪有不上船的。可是任憑周老爹怎麼罵，周進就是不肯再出海。沒有辦法，周老爹只好繼續跟兩個兒子一起出海。兩個哥哥也對他有意見，再加上已經分家，周家船上的收入自然沒有周進一分。

這時，梅香跟周進已經有了一個女兒。梅香想，周進實在不愛出海，那就不去吧，出海都有風險，那錢也不好賺。她捨不得周進風裡雨裡的去討生活。老老實實地在家種地。地裡的產出，再加上她織點漁網，做點手工，日子也過得下去。

她不求大富大貴，只要一家人守在一起，窮點富點都是好日子。

哪想到，在家閒著的周進不知什麼時候迷上了賭博。跟村裡幾個不務正業的人天天湊在一起，地都顧不上照顧，地裡的活都是梅香自己在做。周進迷上了賭博。梅香不是沒勸過，開始周進還敷衍著她，說再不賭了，後來乾脆讓她少管閒事。梅香跟他吵，還招來了他的拳頭。

周進在賭博裡越陷越深，家裡僅有的一點錢被他輸的精光。經常有人上門要債。家裡的東西甚至糧食都被那些債主搬空了。鄰居都說，周進的好日子過到頭了。梅香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女兒的奶粉錢都經常是借錢買。

那天，周進又一次不見了蹤影。梅香知道他又出去賭了。像往常一樣，帶著女兒四處尋找。在一戶村民家找到周進時，周進果然又是輸得一塌糊塗。梅香非常的生氣，忍不住開始罵周進。周圍的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組織賭局的人不耐煩的推她"有本事回家罵，少在我家罵人。"梅香一時氣憤"都是你們把他帶壞的。"氣憤之下，梅香掀翻了麻將桌。一桌麻將頓時四散滾落。

那人見了，頓時火冒三丈"你憑什麼掀我的桌子？你以為這是你家呢？"邊說著，那人掐住了梅香的後脖子把她摁在了地上"給我撿起來。"梅香一下子蒙了，她感覺自己像被人剝光了衣服一樣羞恥。她抬起頭用眼睛尋找周進，希望周進能幫自己解圍。可是周進卻躲開了她的眼睛，慢慢地向後退去。她哭著，掙扎著，卻始終沒有掙脫那隻粗魯的大手。

她跪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被迫著將散落一地的棋子一個個撿起來，耳畔是女兒聲嘶力竭的哭聲。梅香真希望自己就這樣死去。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周圍的聲音，她什麼都聽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了，只有女兒的哭聲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讓她想死都死不掉。

03

梅香對周進死心了。她知道，周進毀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結束了。梅香回了孃家，跟母親哭訴了自己的經歷。告訴母親，她想離婚。母親抱著她哭了一場"你離婚後，住哪兒啊？"

母親現在跟大嫂住在一起，三間小房，兩鋪炕，大哥兩口子和侄子擠在一鋪炕上，老母親自己睡一屋，哪裡有她和孩子的住處？再說，大哥的一家日子也過得緊巴。大嫂怎麼會收留他們娘倆？

就在梅香感覺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一個人走進了梅香的生活。這個人叫何建功，在村裡也算是一號人物，他家經營著一個船廠，本村和附近幾個村的村民用的漁船都出自他家。經濟實力雄厚。

那天梅香去找周進，被人摁在地上撿麻將，他也在現場。最後是他說話"都是一個村的，別太過分。"那個欺負梅香的人才放過她。不過，梅香當時哭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留意。

自從那天之後，何建功就惦記上了梅香，開始頻繁的出入梅香家。隔幾天就帶點東西，孩子的奶粉，餅乾之類的。梅香從他的一舉一動很快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她開始躲避何建功也拒絕收他的東西。

何建功似乎並不著急。一如既往的來送東西，不管梅香接不接受，放下就走。鄰里間開始有了閒話。跟梅香要好的鄰居，提點她別太犟，跟何建功好上沒什麼壞處。他有錢又肯給你花錢，周進靠不住，你總得找個人靠靠啊。梅香想到周進的絕情，孃家的處境，心開始慢慢鬆動。

有一天晚上，女兒突然開始發燒，梅香急忙抱上女兒去了村裡的衛生院。村裡的醫生檢查完後，跟她說，還是趕緊送鎮上或者市裡的醫院吧。自己看不出什麼毛病。

梅香一下子慌了。女兒是她的命根子。如果好歹她可怎麼辦？可是村裡距離鎮上還有十幾裡地，她一個人抱著孩子，怎麼去的了？何況，她也沒錢給女兒看病啊。周進根本不見人影，梅香知道就算找著他，他也幫不上什麼忙。

梅香記得幾乎要哭出來。這時，梅香想到了何建功。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撥通了何建功的電話。何建功很快就過來了，開車送他們去了鎮上，幫著梅香排隊掛號檢查，辦理各種手續。替梅香交了住院費。直到女兒終於住進醫院，他才離開。

04

梅香就這樣跟何建功半鋪半蓋的好上了。鄰居開始經常看見何建功出入梅香家。周進本來就很少在家，他倆慢慢地開始沒有什麼顧忌。也有人猜測，周進其實是知道的，只不過睜隻眼閉隻眼罷了。總之，梅香的日子好過多了。

梅香沉浸在這種畸形的感情中，貪婪地享受著男人對她的一點點好。直到何建功的妻子找上門。那個潑辣的女人把何建功跟梅香堵在屋裡，破口大罵，引得鄰居都來觀看。

梅香麻木地躲在屋裡，她感覺自己又一次被凌遲。可是，這一次，是她罪有應得。何建功出去拉著他的婆娘，兩個人拉拉扯扯地走了。

梅香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周進幾乎不回家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也不在村裡賭博了。有人說他出去賭了，有人說，他出去躲債了。總之，沒有了周進，梅香的日子反而好過了一些，最起碼，沒有人堵著門口要債了。

不少人都勸她，年紀輕輕的，再走一步吧，一個人的日子不好過。她也想找個依靠。可是，生死未卜的周進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還有她已經壞了的名聲，誰肯要她？

05

梅香並沒有滿足，慢慢地，她開始開著三輪車拉著她的點心到鎮上趕集。也接受預定各色點心，做好了，再給人送到家了。梅香就這樣慢慢地走出了家，走出了村子，在周圍十里八村漸漸被大家接受。生活終於對梅香展開了笑臉。

開始有人給梅香提親，雖然她還是頂著周進媳婦的名聲。梅香總說，自己過，挺好的。其實她知道，那些人要麼圖著她的容貌，要麼圖著她會掙錢。

梅香跟劉義是趕集認識的，一個賣水果，一個賣點心。慢慢地就熟悉了。劉義話不多，可是勤快能幹，經常幫助梅香裝車搬東西。也不像別人那樣對梅香獻殷勤。梅香慢慢就對他有了好感。

梅香覺得想等到劉義主動基本不可能。她知道，她要的東西得自己去爭取。她大膽的問劉義，為什麼老是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是不喜歡她嗎？

她的問題讓劉義驚慌失措。劉義怎麼都沒想到，漂亮能幹的梅香怎麼會看上他。畢竟，劉義身高只有一米五，經常人被人稱為半殘廢。也正因為如此，劉義年近40還沒有結婚。不是他不想結，是沒人能看的上他。正是因為他對梅香不敢有任何想法，他才能坦然地幫助梅香。

梅香只問他一句，介不介意她的過去，會不會對孩子好。劉義忙不迭的答應。梅香的事，他早就知道，他從沒瞧不起她，只覺得她這麼多年過得不容易。怎麼會介意。這樣好的女人他心疼都來不及。梅香得了他的答應，笑著跟劉義說，"那你來提親吧。"

梅香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離婚只是一道手續。媽說，梅香結婚那天是真熱鬧，全村幾乎都來了。她是從自己家嫁出去的。婆家說了，那個房子，還是她的，婆家就是她的孃家。那個房子就是她的孃家。

媽說，梅香終究是過上了好日子。梅香沒看錯人，劉義家裡家外可勤快了，把梅香和孩子放在手心裡寵。結婚後，梅香給我媽送點心，梅香在我媽面前哭了，她說"嬸子，這麼多年，我總算能喘口氣了。"媽說，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梅香哭。我想，那應該是久違了的幸福的淚水吧！

幸福可能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如果生活暫時不如意，不要著急，壞日子過完了，就只剩下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