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園,步入社會,年輕人須回爐再造,把學院式教育缺失的一一彌補,久而養成的心理慣性或許改觀。但由於錯過了心理自然成型的階段,如同出爐的青銅器皿須高熱熔化才好易型,再加上現實的爐膛很難打破重塑,所以既有心理慣性通常愈演愈烈,終生擺脫不了“怪圈”。
成家立業,是他們共同的根本動力。確立共同目標,參與勞動實踐和協作競爭,他們開始體驗民生維艱。只是,從“依賴”和“獨立”需求滿足的基礎開始,他們就需要結合三類人生經驗,對現實、未來有獨立的認識和長遠規劃,並以此反覆修正前行的方向。
前人早說過:“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從小到大,他們局隅在宜活的“生存空間”,或村落,或鄉鎮,或城市,對其中宜居的“生存空間”,只熟悉自家,偶爾在親朋、同伴家逗留,相關“現實實踐經驗”欠缺,所以不妨先多多體驗。
正熱播的連續劇《覺醒年代》中,李大釗先生遊歷南方四個月,回京後修正了人生理想;偉人實地考察一個多月,寫成《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奠定了畢生發展方向;埃德加·斯諾在延安生活數年,推出《西行漫記》系列報道,從此心向中國……這實際上也是他們勇於投身入非適宜的“生存空間”,尋求“獨立需求”滿足的挑戰,並完成了相關人生經驗的再造。
太平盛世,無須救民於水火。但是初涉社會的年輕人倘若尋機數月,多遊歷些貧困地區,回程再破費到四、五星級酒店住上幾日,他們對適合自己的宜居“生存空間”,必定多些考量。
之後工作三五年,相關勞動實踐、協作競爭經歷重新整理腦海中剩下的“唯物教條經驗”,融合成脫胎換骨的“現實實踐經驗”,他們的“個人社會價值”由此初步成型並體現。對於如何與他人、機構、社會進行“價值(利益)交換”,他們也具有了更恰當量度。
在此基礎上,結合既有的“唯心虛擬經驗”,為自己的人生劃個範圍:是為了二人世界、三口之家而活?為家族而活?為改善與他人共同宜活的“生存空間”而活?還是為了自己的人生經驗能夠造福世人、傳承後世而活?——如此,他們對購置、營造自己的宜居“生存空間”,必定有了更成熟的結論。
父母、長輩大多固守著“香火傳家”的觀念;前人對於宜生的“生存空間”的體驗和認識,從人類誕生起就綿綿不休。二者之間存在必然的聯絡。
如今,人類的視野遠超太陽系:宇宙全景圖基本拼接完整,平行宇宙只是假說,外星人尚未落實;機器人能否嫁接人類意識,還在研究;旅行者1號飛出太陽系,已經失聯;星際移民、時空穿越仍是科幻……傳統的自然觀、生死觀已被重新編碼,但家族傳承的觀念仍被人類普遍堅持。
物質永恆,能量守恆,豈知意識就不能守恆,以另外形式存在於異度空間?最起碼人類傑出的意識結晶,都被儲存在“硬碟”裡,被一代代“復活”。因為存在這樣的希望,人類才永續探索;年輕人也代代融身其中。
宇宙之下,個人若無;生死麵前,宜居事小。年輕人倘若懷這樣的敬畏之心,修正傳統的自然觀、教育觀、傳承觀,再來重新審視自己對於宜居、宜活的“生存空間”的嚮往,必定另有一番境界。
當下習慣了宜居的“生存空間”的年輕人,沉溺其中既久,大多被相關“依賴物件”的表象迷惑。擺脫“依賴物件”束縛的直接方法是依賴其“替代品”。如果個人擁有多處房產,就不會只心心念念其中一處。不過這需超常的財力,而且個人的心理仍然沉溺於物質,沒有從中解脫出來。
心理掙脫的方法首先是投身於並適應非適宜的“生存空間”,相應“獨立”、“依賴”需求相互轉化著滿足,能持續增強個人相對於各種型別“生存空間”的“獨立性”,其心理則逐漸“不滯於物”,超越宜居“生存空間”的拘囿。
其次,洞透“依賴物件”及其發展變化的規律,擺脫其表象對心智的纏繞。比如人類世世代代依賴“太陽”;以前它一旦反常,日食,劇烈爆發,長期不露面,人類雖然身體還承受的住,心理卻早已慌亂、恐懼,似乎天要塌了。如今知曉了它的規律,預計了它的壽命;認識到人體需要的是它的能量和射線,這些由“人造太陽”也能提供——於是人類對它的依賴度大幅降低了。
對於宜居的“生存空間”,個人依賴它的“宜居”,並非依賴它某個時段的所有權。對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此類“依賴物件”,即使如紫禁城一樣被十數代人盤踞著,如今也經歷了多次易主。年輕人的身心倘若仍然陷在適宜“生存空間”的所有權裡,正如同依賴“太陽”的古人,頂禮膜拜一輩子,心心念唸的只是一個紅通通轉來轉去圓球的表象。
再次,不被他人左右。不滯於物,不困於心,還要不亂於人,不溺於情。父母秉持傳統觀念,不惜窮盡家財,力求子女安樂、平穩,光耀門楣。愛人也許嚮往“愛巢”,心儀富奢——如果年輕人從來如此;共和國元勳們也都屈從,他們個個高門大閥。國人如今應該生活在蔣家王朝四代、五代,為四大家族和歐美資本打工。
最後,將“唯物教條經驗”和“唯心虛擬經驗”服務於“現實實踐”,提升相關經驗,投身到“個人社會價值”的創造和體現中去,而不是被前兩類經驗轆轤打水似地提曳著脫離“現實實踐”——不斷增長的“唯物教條經驗”裡有雙拼、聯排、獨棟別墅和恭親王府;“唯心虛擬經驗”裡有凌霄寶殿、太虛幻境、奧林匹斯神殿,它們與 “西花廳”相比,價值幾何?
歸根結底:量出為入;享得所需,必有相應付出。經歷數年“現實實踐”、學會恰當“價值(利益)交換”的年輕人,根據各自創造的“個人社會價值”,以及相應所得,選擇宜居的“生存空間”。他們或租、或買,或可跳出“怪圈”,不至於累己、累人,同時還能輕鬆上陣地追求更高層級需求的滿足。
年輕人容易沉溺其中的“依賴物件”,除了以“人工產品”、“自然物”形式體現的宜居、宜活的“生存空間”,還有“他人”。這“他人”,主要是伴隨他們成長的親近的人;也有純心理依賴,由他們道聽途說、從“文化出品”中認知到,存在於他們的“唯物教條經驗”和“唯心虛擬經驗”的“他人”。
年輕人依賴父母,其心理基礎是父母一直為他們營造、改善宜居的“生存空間”,滿足他們的“依賴需求”。在此基礎上,父母還一直滿足他們的飲食、歸宿、自尊等需求,由此養成了心理慣性。倘若父母連宜居的“生存空間”都提供不了,他們早早便開始“獨立”了。
年輕人相愛,如果一方擁有並提供共同宜居、宜活的“生存空間”,久之必然加深另一方對自己的依賴。此種心理需求被提煉為擇偶、聯姻的教條價值標準,自古盛行,如今加厲。
儘管先賢極力倡導“君子之交淡如水”、“糟糠之妻不下堂”,但是在世人“資訊級”的“依賴需求”滿足追隨越來越宜居的“生存空間”愈益膨脹的趨勢面前,完全如螳臂當車,被碾壓得痕跡全無。
五、七十年代的國人心理特別依賴偉人,因為在偉人的領導下,他們普遍獲得了前所未有適宜的“生存空間”。也有人把依賴心理寄託於神仙、菩薩、真主、上帝,其基礎源自他們現實的“生存空間”難以忍受又改觀無望,並且對離世後的“生存空間”有所希翼。
相對於“他人”,年輕人心理獨立,首先在於適應不同型別“生存空間”,並能隨時營造自主適宜的“生存空間”。其次是多經歷與人相處的挫折,離開誰都能自在生活。再者,不斷提升“個人社會價值”,學會恰當的“價值(利益)交換”。
人是具有意識的“萬物之靈”。年輕人沉溺於宜居的“生存空間”,實際上首先被身體“依賴需求”滿足的“感性體驗”牽制,同時還受制於更高層級心理需求滿足和周邊經久凝固的現實。
比其它哪怕最高階物種卓越的是,他們能夠超越“感性體驗”及其“感性意識”,形成洞透萬事萬物、人情世事發展變化規律的“理性意識”,並透過“現實實踐”持續實現其“獨立需求”的“宇宙級”無限擴張,為人生提出更高目標而且不斷達成。
在適宜的“生存空間”,他們即使 “葛優癱”著,身體幾乎完全依賴,但只要意識在活動,其生命的“獨立性”散發的張力,就分外強勁。
在非適宜的“生存空間”,他們的意識不自由。因此過去冬日苦寒躺臥不寧,有人不得不每晚繞城快行,歌吟嘯呼,以此“暖足”。但這也能促使他們奮進,意識迸發,倘若就此能著出另一部《儒林外史》,名垂後世,豈不比一生舒適安樂更值。
當下的父母、子女拼命共營適宜的“生存空間”,可過分追求了就適得其反。負債太沉重了,生活就會被負債所累。套用盧梭先生的名言:人是生而具有無限意識的,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自以為是“舒適生活”的主人的人,反而比“舒適生活”更是“依賴物件”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