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曉倩

女兒九歲的時候，一天早上，老陳一早就去深圳出差。

中午，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來電。

男人自稱是老陳的生意夥伴，說老陳在外金屋藏嬌，和一個叫碧青的女人已育有一個兒子。

男人還說，老陳在合作生意時太不講信用，為了報復老陳，他才告訴我這些事情。

我半信半疑，按照男人提供的地址和門牌號前往市內某小區。

這個小區的來往人員比較雜，門衛保安並不是很嚴格，我順利進去找到老陳的“金屋”，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女子，而自稱出差的老陳，則半躺在沙發上和一個大約三歲的小男孩玩耍，小男孩不僅神情樣貌酷似老陳，還奶聲奶氣地衝著老陳喊“爸爸”。

那一刻，真是平地一聲響雷，我的痛挾持著憤怒久久不能平息！

後來，我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各種報復折騰老陳和碧青，讓他倆有多難看就難看的方法都使了出來，老陳才最終答應淨身出戶，把公司、房子和女兒都留給了我。

離婚一個月後，老陳再婚，然後和碧青一起去了上海，據說碧青的大哥在上海混得不錯。但老陳和我也失聯了，說好給女兒每個月的撫養費也沒了。

離婚半年後，一天，我偶遇老陳的一個老客戶，閒聊中才得知老陳根本就沒有淨身出戶，而是在沒有離婚前就早已轉移了一些財產。

於是，我對老陳的恨意就像活在冬天裡，直至遇到杜生。

杜生是我表姐介紹認識的，小我兩歲，普通白領，比較內向，但手腳勤快，喜歡下廚。

我在初婚期間一直是家庭裡的廚娘，早已對廚事厭倦，所以遇到喜歡下廚的杜生，自然對杜生多了一份好感，對他的缺點也就忽略不計了。

我和杜生相處大約三個月後，杜生便搬進了我的房子裡。

一個週日的上午，我剛起床，門鈴突然響了。

門外，老陳雙手拎著兩大袋禮物說想看看女兒。

我怒斥老陳，兩年多來一分撫養費也沒給過女兒，如今平白無故示好，肯定沒安好心，請他有多遠滾多遠。

女兒卻說：“媽媽，讓爸爸進來吧？”

杜生也在我耳邊低聲：“孩子想見爸爸，情有可原，答應孩子吧。”

其實，我和老陳離婚後，已經多次對女兒說過老陳不是合格的父親，女兒也沉默認同，怎麼現在又是非不分了？！我很生氣，但女兒眼淚汪汪的樣子讓我心軟。

於是，那天上午，老陳和女兒就學業、生活的情況聊了一會兒，臨出門前又對女兒說有空會再來看她。

杜生很有禮貌地把老陳送到電梯口，我黑著臉責怪杜生過分殷勤，杜生說：“你忘記女兒上週寫的作文了？他願意主動來看望女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女兒不會覺得被親生父親遺棄了。”

我頓時啞然。是的，上週，女兒的語文老師特意給我來電，說起女兒在作文上對父親的感覺。既然杜生不介意老陳來，既然女兒仍對老陳心懷父女情，那就圓了女兒的心意吧！我愛女兒，她高興我就高興！

後來，老陳大約一個月來探望女兒兩、三次，每次來，有時我在旁邊監督，有時我沒空則由他和女兒單獨相處。

漸漸，我大致知道老陳和碧青離婚了，兒子歸碧青，他在上海混不下去才又回來的。

我有些幸災樂禍，心想對婚姻如此不負責，渣男到底是渣男。

後來，在女兒和杜生面前，甚至在女兒的同學來家裡玩耍時，每每提到老陳時，我也在言語中有意無意地說出“渣男”一詞。

女兒有時衝我翻翻白眼，但大多數時候不反駁。

杜生則勸我：“你沒必要在女兒和她的同學面前這樣說，老陳到底是她親爸。”

我生氣回覆杜生：“未經別人苦，莫勸他人善。老陳就是渣，怎麼了？！”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女兒，我真的不想和老陳再有任何交集，我不過是事實求是地點評老陳罷了。

但是，人生裡有那麼多的無常，以至於你要多活一些歲月才知道，有時候你的一句話便鉗制了別人的心。

女兒出事的時候，是在一個週日。

早上大約十時，老陳提了一袋水果就來探望女兒。

我想起家裡冰箱沒有多少存貨，便破天荒地沒有在旁邊陪著女兒，和杜生去了菜市場。

一個小時後，我和杜生從菜市場回來，剛走到自家樓下，便聽到老陳在焦急地喊：“孩子呵，別跳呵，爸爸真的是愛你呵……”

我嚇得後退幾步往上一看，只見女兒站在7樓平臺上靜靜地望著我。

我嚇得不顧一切奔上樓，老陳已泣不成聲，女兒卻對我說：“媽媽，他對我說他又有新女朋友了。他真的很渣……同學們看不起我，說我有一個結過兩次婚又亂交女朋友的渣爸，我以後肯定也是渣女……我覺得做人太沒意思了……”

雖然女兒喊著我“媽媽”，但她都沒看我一眼，雙眼望著前方某處，彷彿自說自話。

我急得說：“他有新女朋友就有唄！還有媽媽陪著你呵！你是好孩子，絕對不是渣女……”

女兒卻打斷我的話：“你有杜叔叔，你總是陪著他。你們都不愛我，我覺得我活著很多餘，很沒意思。”

女兒說完，突然縱身一躍……

女兒已經十一歲，學習成績一向優良，平時較內向，說話老成。

我和老陳離婚後，女兒一度很低落，自殘過不下五次，後來休學近一年，我又陪著她四處旅遊並安慰她，她才漸漸開朗起來。

然後我認識杜生，杜生很關心女兒，但女兒和他關係很一般。

我也知道老陳確實交了一個新女朋友，對方離異無孩。

現在，老陳三天兩頭來探訪，表現的很關心女兒似的，其實我太清楚他的本意，不過是覺得自己漸漸老了，希望身體不好或者晚年時這個親生女兒能照顧一下他的晚年，於是向女兒投資感情罷了。

但我還是錯了，把對老陳的恨有意無意地刻在了女兒的心裡，讓女兒自動遮蔽了親情的好，心裡只有對父母親情的無助和失望，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悔之晚矣，我不配為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