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年近三十還沒物件的王遠佳，被父母張羅著參加了幾次相親。結局是一如既往地無疾而終。相親，這個年輕時曾無比反感的詞，隨著年齡遞增，現在接受起來倒是沒什麼抗拒。父母不知道的是，王遠佳已經是多個相親平臺的VIP會員了，並混跡了相當一段時間。去年有關“985相親局”的文章，一度引起網上熱議。
圖｜2020年“985相親局”成為熱詞
有人批判“年輕人的愛情被殺死了”，有人感嘆“傳統優勢群體同樣內卷”，有人揶揄“只是一個脆弱的小圈子”。總體來看，持負面意見的佔大多數。
圖｜《誰說我結不了婚》劇照
是什麼讓越來越多的人走入了平臺相親之路？
▋▍匹配條件的相親
27歲之前，王遠佳一直以為自己與相親是沒有交集的。王遠佳屬於傳統意義上的精英人群，南開大學金融系本科畢業，券商從業六年，年薪超過80萬。“硬條件不差，但相貌平平。我又不太會和女生聊天，經常陷入尬聊，所以感情經歷一直處於空白。”現年29歲的他，有著清晰的自我定位。
圖｜《誰說我結不了婚》劇照
臨近三十大關，他在婚戀上愈發上心。積極社交活動，拜託友人和同事介紹身邊的單身姑娘，在約會軟體上瘋狂右滑。一年多下來，見的人不少，但收穫寥寥。失敗的原因各有不同。線下聯誼，往往競爭者眾多，他在人群中並不起眼。朋友介紹的不用競爭，但長相一般的是大多數，他看不上。約會軟體上的美女倒是多，但學歷和職業大多和他不匹配。“我還是喜歡面容姣好一些的，收入我不做要求，但對學歷還是有一定執念。最起碼，得是個211吧。”他嘆了口氣道，“找物件是一件很耗精力的事，感覺自己做了太多無用功。”
圖｜《摩登愛情》劇照
像王遠佳這樣對學歷有要求的，在婚戀市場上並不罕見。以他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的履歷來說，他的要求也遠算不上過分。找來找去，最後，王遠佳發現設定一定條件門檻的相親平臺最好用。一方面省去了學歷挑選，彼此教育背景相仿。另一方面，平臺溝通也比線下盲約更有效率。他口中的“一定條件門檻”，指的便是前陣子遭到網上口誅筆伐的“陌上花開HIMMR”等相親平臺。
比起普通平臺，這類相親平臺的稽核更為嚴肅。註冊的會員需要提交自己的學歷、學位證書，甚至是教育部留學生服務中心認證，從而獲取一個入門資格。由於稽核嚴格，使得這類平臺會員的素質相對要高出一截子。鹽財經記者開啟平臺首頁，映入眼簾的幾乎都是清華北大、人大復旦等清一色的名校畢業生，海外名校的留學生也不少。職業也大多以網際網路、金融行業為主。精英圈層的味道濃郁，可以理解其受歡迎的理由。
圖｜陌上花開HIMMR平臺首頁
對於網上有關“985相親平臺”的批判，王遠佳有著自己的看法。他認為，能自然邂逅到合適的物件，是最理想的狀態，但現實往往並沒有那麼順利。對於工作繁忙，交際圈較窄的人更是不太現實。雖然在網上比來比去，聽上去並不浪漫，但已經屬於現有條件下比較能夠接受的方式了。“真正的英雄主義，便是認清了生活真相還依然熱愛它，不是麼？”王遠佳笑道。但他也承認，平臺上認識人的成本太低，導致大家都有點狗熊掰棒子的心理——這個還不錯，不過，會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就是見了一個又一個，真正成功的並不多。“能混成精英，大家都不笨，更是精於選與被選，相親變成了一場匹配遊戲。”
▋▍紅娘還是銷售？
司雅雯也在“陌上花開”上尋覓了一年多了。疫情也沒閒著，還是以每週一兩個的速度見著，“去年總共見了70多個人吧，我感覺上海適齡男生我應該見了十分之一了吧。”三年前，司雅雯從加拿大留學回來，之後就一直在父親的公司裡幫忙。27歲的她，被家裡人催的緊，她自己也想著在三十之前完成生育。
圖｜《下一站是幸福》劇照
為什麼見了那麼多人？我問她。“最開始是抱著多見見，好了解究竟哪種適合自己的想法。但隨著約會增多，我發現，自己有感覺的對方沒感覺，對方殷勤的我又大多看不上。”去年的70多個人裡，見了超過兩次面的只有三人，大多數都被她Pass了。家境殷實的她，說她不在乎對方年收，但希望對方是各方面和自己都很合拍的人，是所謂的“靈魂伴侶”。從經驗來看，這種不設硬性條件，注重精神層面契合的擇偶需求，往往難度比有硬性相貌或收入要求的更難解決。
圖｜《他沒那麼喜歡你》劇照
除了“陌上花開”，司雅雯也有好幾個其他相親平臺的會員，有的會員費用不菲，年費超過兩萬。不同於夜店“女士免費，男士收費”的市場規則，在婚戀平臺上對女性的收費遠遠高出男性。究其原因，除了本身女性會員數量要高於男性會員數之外，還因為因為婚戀市場上的女性往往比男性的需求更加迫切。“男性沒那麼焦慮，他們適婚年齡區間長。而女生適婚年齡區間短，大多為25~28歲。因此壓力相對較大，比較被動。”一位平臺的紅娘告訴記者。平臺上的紅娘，聽上去是幫人牽線的職業，實際上她們的收入與售出的會員服務直接掛鉤。賣出的牽線服務越多，她們的提成越高。
圖｜《誰說我結不了婚》劇照
紅娘一般會提到自己手中的資源都很優質，學歷高，職業好，有房有車，用來吸引會員購買。這些服務通常價格不菲，大都由女會員來承擔。會員服務中，紅娘會承諾按照會員的要求，給會員安排一定數量的見面。紅娘會旁敲側擊地幫助會員，但並不保證成功率，服務一般是直到所有的次數消耗殆盡為止。不同平臺之間，其實風格差異很大，對此司雅雯深有感觸。傳統的婚戀平臺，由於稽核寬鬆，會員質量層次不齊。紅娘為了賣服務，也大都會誇大其手中的資源。為了儘可能地消耗服務次數，甚至存在事先不發見麵人照片的情況。
“最後用下來，還是稽核嚴格的平臺體驗更好。最起碼少有被欺騙的感受，見面的主動權也是在自己手中。”
▋▍單身者，人救不如自救
選擇過多而導致的匹配成功率低，不但是會員的煩惱，也是眾多婚戀平臺遇到的“老大難問題”。成本幾乎可以忽略到不計的左滑右滑，使得一個會員幾乎可以對任何會員展開追求。現實情況往往是，男性會員每日大範圍撒網，多為無用功；女性會員每日收到無數張網，飽受騷擾。大家的選擇都很多，心思趨於浮躁。為了解決這一頑痾，有的平臺選擇限制會員的追求次數。希望會員在有限的追求次數里，更加節制且鄭重地使用功能。創業者李過房，便是覺察到這一痛點，創辦了“單身青年自救平臺”。和“陌上花開”的嚴格稽核很像，但又沒有那麼高的門檻，近些年在一線城市受到熱捧。
圖｜一些交友婚戀平臺
但荷爾蒙交友平臺的不嚴肅，與傳統婚戀平臺的使用者高齡化，使得市場上依然缺乏主打年輕人的嚴肅交友平臺。“陌上花開”做到了，但是主打北上。誕生於深圳的“單身青年自救平臺”，在南方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物慾橫流的大時代下，找到一份真摯的感情不容易。有人覺得在這種赤裸裸的，把條件明碼標價的相親平臺上尋求愛情，堪比緣木求魚。對此，李過房有著不同的看法。他認為，平臺提供的主要還是功能性的認識機會，尤其是對於圈子比較窄的人。而對於愛情，使用者大多數還是有著一定的浪漫情懷。無論是戀愛伴侶，還是婚姻伴侶，設定一定的條件是無不避免的現實，沒有必要去逃避。根據他在後臺數據的觀察，男生最看重女生的相貌，其次是年齡、身高、性格以及學歷，至於收入和是否有車有房，則排在最末。女生則把男生的身高排在第一位，其次是學歷、收入、性格，是否有車有房。
圖｜《歡樂頌》劇照
“在單身青年自救平臺上，女神的畫像是好看的90後本科生，男神的畫像是個高的名企名校背景者。”李過房說，資料往往能夠反映人們的真實想法。他們的真實想法並不奇怪。長期生活在快節奏、高壓力的環境下，資源條件匹配式的相親，反而成為一種高效的方式，在他們看來，也更安全。這種安全源於，資源條件的匹配能安放這些相親式戀情的不安全感，也能實現對放棄浪漫感情期待的補償，而這正是被當事人忽視、相親平臺“看見”的情感需求。（文中王遠佳、司雅雯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