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中|編輯
1⃣️
1920年,林長民以“國際聯盟中國協會”成員的身份被政府派赴歐洲考察。這次為時一年半的長旅,林長民攜女同遊,他在給林徽因的信中說道:“……要汝觀覽諸國事物增長見識;近我身領悟我胸懷;擴大眼光養成將來改良社會的見解和能力……”
在新奇世界裡,林徽因敞開心靈取吸收知識,萌生出對未來建築事業的願望。同時她也因遠離故土而感到孤獨。此時她結識了徐志摩,兩人向彼此敞開心扉,她受到徐志摩迅疾而強烈的追求。最終十六七歲的林徽因選擇鄭重珍藏這份感情,報以朋友間的敬重和摯愛。
1⃣️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藍的天上託著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牽著我的手,
迷惘的星夜封鎖起重愁。
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
兩人各認取個生活的模樣。
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面飄,
細弱的桅杆常在風濤裡搖。
到如今太陽只在我背後徘徊,
層層的陰影留守在我周圍。
到如今我還記著那一晚的天,
星光、眼淚、白茫茫的江邊!
到如今我還想念你岸上的耕種:
紅花兒黃花兒朵朵的生動。”
林徽因的這首處女作,一詞一句都顯得清螢婉麗,富於音樂之美。她是對自己曾經的一段隱秘情感真實細膩的回溯,追憶年僅十六歲的她與二十四歲的詩人徐志摩在倫敦康橋的初次相遇……
2⃣️
別丟掉
這一把過往的熱情,
現在流水似的,
輕輕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松林,
嘆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儲存著那真!
一樣是明月,
一樣是隔山燈火,
滿天的星, 只有人不見,
夢似的掛起,
你向黑夜要回
那一句話——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著
有那回音!
面對歲月的不斷流失,曾經的熱情亦會慢慢褪去。林徽因對自己說“別丟掉”,其實,這是在向時間爭取回憶的空間。即便是過去變得十分渺茫了,她也告訴自己仍要保持著那份純真。
時光散淡,似水流年,繁星如許,明月如初。也許明月繁星還是過去的明月繁星,隔岸的燈火也還是過去的燈火,只是過去的人今天已經不在了,這種感覺就像唐代詩人崔護在《題都城南莊》這首詩中所寫的一樣:“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為了趕去聽林徽因的報告,徐志摩乘飛機不幸罹難。一九三二年夏,林徽因作了此詩,一九三六年林徽因才將其發表,直到去世,她的房間裡一直掛著徐志摩失事飛機的一片殘骸,其中的原因和所蘊藏的感情不能不令人感嘆。正如後來林徽因說的那樣:人生最大的遺憾,莫過於遇到一個特別的人。卻明白永遠不能在一起,或早或晚,不得不放棄。到最後最讓人痛苦的事,不是得不到,而是捨不得。風雨一生,你陪我一程,我念你一生。往後餘生,見或不見,你都在我心裡。
3⃣️
婚後的林徽因與梁思成過著非常和諧的生活,她們既探討二人共同的專業建築學,又共同享受著日漸加深的愛情。林徽因在婚後的第一年生下女兒梁再冰,又在一九三二年喜得一子取名梁從戒。因為對子女的愛,林徽因整個人都籠罩在了母性的光輝之中,它用多情的詩筆描繪下了愛的人間四月天。
我說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
輕靈在春的光豔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裡的雲煙,
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
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
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
你是天真,莊嚴,
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後那片鵝黃,你像;
新鮮初放芽的綠,你是;
柔嫩喜悅,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
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人間的四月天,正是春光灑滿大地的時節,萬物都在迎接著一個新的開始。林徽因也把子女的降生看作是自己人生新的起點,兒女的歡笑能夠點亮四面的風,兒女的軟語就像乳燕在梁間呢喃。每當林徽因看著自己的孩子時,總能感覺他們就像初放芽的綠一樣,柔嫩新鮮,既相夫教子,又不失現代女性的獨立,這就是林徽因幸福的婚姻生活。
4⃣️
同時期的著名作家李健吾在其專著《林徽因》中這樣描述她:“既耐得住學術的清冷和寂寞,又受得了生活的艱辛和貧困。沙龍上作為中心人物被愛慕者如眾星捧月般包圍,窮鄉僻壤、荒寺古廟中不顧重病、不憚艱辛與梁思成考察古建築;早年以名門出身經歷繁華,被眾人稱羨,戰爭期間繁華落盡困居李莊,親自提了瓶子上街頭打油買醋;青年時旅英留美、深得東西方藝術真諦,英文好得令費慰梅讚歎,中年時一貧如洗、疾病纏身仍執意要留在祖國吃苦”。
民國最有成就的記者,二戰歐洲戰場唯一的戰地記者,報道過納粹戰犯審判的蕭乾,在絕筆《才女林徽因》中記道:"聽說徽因得了很嚴重的肺病,還經常得臥床休息。可她哪像個病人,穿了一身騎馬裝……她說起話來,別人幾乎插不上嘴。徽因的健談絕不是結了婚的婦人的那種閒言碎語,而常是有學識,有見地,犀利敏捷的批評……她從不拐彎抹角,模稜兩可。這種純學術的批評,也從來沒有人記仇。我常常折服於徽因過人的藝術悟性。"這是1933年11月初一個星期六的下午,蕭乾做客林徽因家中吃茶時發表的感慨,同時,這也是林徽因一生做人處世的真實寫照。
5⃣️
梁從誡在長文《倏忽人間四月天---回憶我的母親林徽因》中回憶到曾和母親“談起一九四四年日軍攻佔貴州獨勻,直逼重慶的危局,我曾問母親,如果當時日本人真的打進四川,你們打算怎麼辦?她若有所思地說:「中國唸書人總還有一條後路嘛,我們家門口不就是揚子江嗎?」我急了,又問:「我一個人在重慶上學,那你們就不管我啦?」病中的母親深情地握著我的手,彷佛道歉似地小聲地說:「真要到了那一步,恐怕就顧不上你了!」聽到這個回答,我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這不僅是因為感到自己受了「委屈」,更多地,我確是被母親以最平淡的口吻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凜然之氣震動了”。
1953年5月,為了挽救四朝古都僅存的完整牌樓街不因政治因素而毀於一旦,林徽因直斥主張拆遷的北京市副市長吳晗:“你們拆去的是有著八百年曆史的真古董……將來,你們遲早會後悔,那個時候你們要蓋的就是假古董!”當時是1953年,林徽因肺病已經幾乎說不出話。隨後,林徽因的病情急劇惡化,最後拒絕吃藥救治。
6⃣️
梁思成曾如此評價林徽因:
林徽因是個很特別的人,她的才華是多方面。不管是文學、藝術、建築乃至哲學,她都有很深的修養......所以做她的丈夫很不容易,中國有句俗話‘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可對我來說,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還是老婆的好......我不否認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時候很累,因為她的思想太活躍,和她在一起必須和她同樣的反應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