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高中的時候,家裡離學校有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所以每次都要騎著單車往返。我與單車的關係頗為微妙。一方面,對它有種說不出來的“崇拜”。鳥有了翅膀,才能飛翔。而對於我來說,有了單車,才能迅速地到達“神聖”(那時的我就是這樣毫無懷疑精神、毫無批判性思維的、標準的“好”學生,我是真的有那種信仰的)的學校;有了單車,才能在晚上放學時早早地返回自己幸福的、有著爸爸媽媽痴痴等待的家。上學我也開心,回家我也開心,而能讓我早早實現這兩種開心的,就是單車。然而,另一方面,單車卻也是我每天揮之不去的夢魘。每到下課的時候,總會自覺不自覺地走出樓去,飛速地跑向車棚(離學校的公共廁所很近),去看看我心愛的單車還在不在。白天還好,一到了傍晚時分,校園裡一片漆黑,總覺得會有什麼壞人惦記上我的單車,非要想方設法把它偷走。而路痴的我總是習慣性地忘記放單車的位置(從來都是先到先放,所以從來不可能把車子放在同一個位置,不管我有多想多想),所以經常誤以為車子丟了。那時候,丟單車是大事,而對於當時的我那樣敏感的少年來說,更是不得了的大事。我拼命地找啊找啊,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急得我就快掉下眼淚來,卻也於事無補(那時做夢都經常夢到單車丟)。到了這個時候,看管車棚的大爺總會安慰我:“孩子,彆著急,到放學的時候,你最後走,等人家把自己的車子都騎走了,剩下的那輛應該就是你的了。應該不會丟。我一直都看著呢。你不是鎖了嗎?你別(東北話,讀四聲)著急,彆著急!”看似簡單的幾句話,看似尋常的一些字字句句,對已至中年的我來說,仍然記憶猶新。每每想起,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不知道車棚的大爺今天是否安好?那時候,只是打打工、只是與我們“偶然”地相遇的人,都會對他人有那麼多的憐惜之情,有那麼多的關愛之心。其實他們什麼都不圖,他們只是怕一個要哭的孩子傷心。而到了如今,我們也許對身邊的許多“熟悉”的人,都不敢、也不能期待哪怕多一點點的愛,多一點點的關心。也不會有哪個人會善於發現你眼神中的悲傷或哀怨。即使看到,也許也會默默地轉身離去。我們早已經失去了“無緣無故”去愛的能力。而作為人之愛的本質,有時候“就是” “無緣無故”。帶著目的的愛,帶著動機的愛,從來都不是愛。
文字配樂:陳國樑《思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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