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農曆的正月二十三，是父親的生日。

如果父親在著，我們會聚齊一家人給他過生日。可惜去年他因病去世，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山川依舊，斯人已空。你陪我長大，我卻不能與你共老，讓我悲從中來。

我們那裡是一片農村。父親這一輩子很普通，水平也不出眾。作為普通人，過一段平常的日子未為不善。只是他心境不大，易憂鬱，在去年68歲時，遇到一坎，心裡過不去，然後疾病爆發，一病不起。我很心痛，挽之不及。

我如果沒有遠去外地，就在老家陪著他，可以經常回家看看他，或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作為農民，一輩子貧窮也屬正常。在80年代的開放時期，許多人抓住機會，鹹魚翻身變富裕了。父親沒有那樣的眼光和覺悟，他只能當一輩子安守本分的農民。年輕時，他自學木工，技術成熟後，做了許多年的木工工作，說起來他也算是一名技術人員。只是這個技術，不足以發家，不足以致富，有怕不足。其實貧窮也不要緊，因為有父親，我和妹妹依然長大了。

父親是奶奶最小的孩子，年輕時家裡也很貧窮。父親資質也一般，沒有考上大學，從而走出農村。父親說他上過縣一中，是那時候的高中嗎？不太像。那時能出去上大學的，都是資質非常出眾的人物。

父親闖過東北，因為二大爺去東北了。他也跟母親在那裡待過幾年，聽說，他們有過在那邊定居的打算，那時候主要在黑龍江省的森林中砍樹。所以他們對那裡的環境很熟悉。妹妹就是在那裡出生的。

可能是環境惡劣，加之想念爺爺，後來的他們就回來了。

幾年之後，父親跟大伯分家，分了四間房子，以及少量的糧食。家中的物件都是一點一點積累的。聽說在生我之前，曾有過兩個姐姐，她們兩個都在三四歲的時候得了病夭折了。再後來有了我，又有了妹妹，我們全家一起平平淡淡地過了十幾年。之後，我考學去了萊陽；妹妹初中畢業沒有再上學，去濰坊打工了。再後來，他們在村東的河邊包了一片地，種了10年地。我畢業後在臨沂娶妻生子。母親過來幫忙看了三年孩子。那幾年，家中的事情都是父親一人操持，起早貪黑，還經常忙不過來。

後來終於不種地了，則給沙埠一位老闆管理土地，管理了五六年。那位老闆很大方，工資也還可以。

也許年輕時出力太過，最近四五年，父親經常腿痛。站立一會兒或者走動幾步，膝蓋附近就鑽心似地痛。貼過膏藥也服過不少中藥，用了很多辦法，效果都不好，只好辭去了工作，在家養病。

幾年前父親跟我說過房子的事，說房子舊了，不安全了，有可能隨時會倒掉。因為我家小孩多，負擔重，拿不出錢，只能先放著。跟他說，平時多注意，等條件好點了再說。人生很魔幻，這個問題突然間就爆發了，一發不可收拾，終於釀成了悲劇。

這幾年村中改造，大家都蓋了新房子。父親也想蓋，無奈資金不足，有些憂心。去年夏天。雨水較多，家中進水，水沒膝蓋。父親更是顧慮重重，然後，突發疾病去世了。我收到電話，長途飛奔，趕到醫院時，人已故去，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現在是一個發達的時代，醫療條件已經很好了，還會有這樣的事情，也是讓我始料未及。事情已經如此，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們都知道你心境不大，我們也一直關注這個問題，不曾忘記，只是尚未著手，你就出事了。你去之後，大哥和妹妹用一個半月的時間把房子蓋好了，一是讓母親有個地方住，二是完成你的遺願。我們蓋的房子雖然不如別人的高大敞亮，卻也不用擔心再倒掉了。其實，問題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老房子不是不能住，只是擺在那裡不好看。

去年疫情，因為限制出入，我們沒有來得及給你過生日。今年應該可以了，你卻不在了。如果你在著，我們可以給你過個生日。同時，借這個機會，大家聚聚，其樂融融，多好啊。

你走了，讓我心境一片荒涼，我不知如何述說這件事。此生中，我們緣份不深，自我外出上學，見面就已不多。我結婚之後，更是一年見不到幾次。養兒如此，與不養何異？

如果有陰世，希望20年後，我的小孩長大了，我已無所眷戀，我可以在那裡見到你，能夠陪你說說話，敘述一番別來之情。

2021年3月6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