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外公去世的時候，我大概只有三四歲。

具體的情形，其實我是記不得的。

而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根本就記不清了。

唯一還有印象的，是他去世那天，我們都跪在外公外婆他們家的老房子外面，外婆坐在一把靠椅上，哭得聲嘶力竭。

一邊哭，一邊唱著什麼。

對，你沒看錯，是在唱。

也正是因為外婆這種一邊哭一邊唱的行為，讓當時還小的我不明所已，所以，當年的那個場景如同刀刻般，留在了年幼的我的腦海裡。

以至於幾十年過去了，我都還記得。

以前常聽老媽說起外公，說他一直以來身體都不是很好，但他人卻很好，對她也是特別好。

老媽經常唸叨的也是外公對她這個女兒是如何的好。

02

老媽一共兄弟姐妹八個，她是老大。

她和最小的五舅之間，隔了16歲。

老媽說她是老大，所以理應照顧弟弟妹妹，幫助家裡做很多的家務活。

但她那時候喜歡讀書。

雖然他們當年讀書的時候，正好遇到了特殊的時期，說是在學校唸書，其實大多時候都沒有真正坐在教室裡，拿著書本在讀，而是在教室外面學習別的東西，尤其是在中學之後。

她跟我說她讀書的時候還學過例如“開拖拉機”之類的。

我還不信。因為我也從來沒見過她真的開過。

後來，我逐漸瞭解了那段歷史之後，我也相信了她說的應該是事實。

老媽上過高中。

在那時候的農村裡，其實是不多見的。

其實，她上學的過程還是挺曲折的。

因為外婆不喜歡她去上學，尤其是老媽在讀中學的時候，她試圖阻止過很多次。

他們家那時候，因為孩子太多，所以生活其實非常艱難。

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外婆覺得老媽是家裡的老大，更何況讀中學的年紀了，也是可以幹很多活計的時候了，她應該在家裡幫忙照顧弟弟妹妹，幫助外婆承擔家裡的事情。

畢竟，外公身體也不好，還經常要服藥，根本也做不了什麼太多的力氣活。

而不是這麼大了還要在學校裡讀書。

關於幹活這一點，老媽說過，她每天其實一直都在幫家裡幹活，從早上起床開始，只要沒有課的時候，她就沒停過。

只是外婆覺得這些都不夠。

其實，這也不怪外婆。

家裡當時那個情形，所有的事情和壓力基本都堆在了外婆的身上。

家裡有那麼多孩子，還要吃飯，外公也還要服藥，她一個女人，也挺不容易的。

如果不是她足夠頑強堅韌，如果不是她心態特別好，我想，也許她早就被生活的重擔壓垮了吧。即便沒有被壓垮，也會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吧。

但她並沒有。

以前，也曾聽外婆回憶過他們那時候的艱難困苦，根本也聽不出任何的抱怨或是不滿。

這一點，說真的，我特別佩服她。

你可能會說，既然知道生活艱難，為什麼要生那麼多孩子？

關於這個問題，其實我們這些小輩也曾經談論過。

我們也不是很理解原因，我們也納悶，他們難道不知道生的孩子越多，日子就會越不好過嗎？

可能，還是跟當年的時代背景有關吧。

03

說回老媽的事。

老媽想繼續讀書，可外婆不同意，最後還是外公拍板，把她送到了學校。

老媽還說過，有一次，她看到家裡那個亂糟糟的情形，心情不佳，就不想去上學了。

是外公拿著棍子把她打到學校去的。

老媽很感謝外公，如果不是他當年的堅持，她也不會學到那麼多的文化知識，認識那麼多的字。

但有一件事情，一直到如今說起來，她都會覺得後悔。

當年她高中畢業了之後，他們村裡有人推薦她去小學教書。

但是，家裡沒有人同意，甚至外公也不願意她去。

原因呢，主要是因為那個年代，教書並沒有像現在這麼“吃香”，那個職業也並沒有像現在這般受重視。

他們基本上都認為，教書沒什麼前途，而且很窮。

我猜，可能是因為，他們剛經歷了我們國家歷史上某個比較特殊的時期吧。

也正是因為那個時代，才會有那麼多人對老師的誤解和輕視吧。

總之呢，在那時候，他們都認為最有前途的工作應該是當工人，而最不好的工作就是做老師去教書。

最後，老媽聽了他們的建議，推辭了教書這份工作，而是去了他們那附近的一座磚廠工作。

只不過後來磚廠倒閉了。

而正是在那裡，認識了我老爸。

倆人戀愛了。

然後，結婚。

再然後，攜手經過風風雨雨走到了現在。

04

老媽經常會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說，說什麼如果當年要是選擇了教書，而不是去磚廠該有多好。

教書多好，做個老師多好……

特別是當她覺得自己生活得不好的時候，她就會羨慕那些工作好的人，也就會再次把這些“想當年”的話拿出來說。

我也挺能理解她。

真的。

是不是覺得她的行為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她這樣不就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真實的寫照嗎？

我們生活中也經常會有這樣的時候吧？

其實，剛開始聽她說的時候，確實也為她感到遺憾過，為她覺得可惜過。

但後來，聽多了，也長大了，明白了許多的道理，就沒再那麼想了。

畢竟，如果她真的去教書，做了老師，她也就不會認識老爸了，也就不會有我們兄妹三人了。

而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呢？

所以，理解她歸理解她，但是我還是想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說她幾句。

“有什麼好後悔的？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而且當年那個決定也不是完全在於你和外公他們，而是社會大環境之下必然會做的決定。怪不了任何人的。

再說了，如果真的去教書了，你就確定生活一定會過得很好嗎？你就一定比別人強嗎？現在不也挺好的，吃喝不愁。

更何況，如果你沒去磚廠怎麼又會遇到老爸？又怎麼會有我們幾個？”

其實，上面那些話，我壓根沒有跟老媽說過。

我知道，我也不需要說太多。

她肯定也懂，她不過就是喜歡在生活不順的時候，抱怨一下，發洩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已。

很快也就過去了。

雖然可能還會有下一次……

結語：

說了這麼多，不過就是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覺得應該可以用文字記錄下來。

順便發表一下自己的所思所想吧。

人生，是不可能回得去的。

發生過的事情，也不可能改變的。

做過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錯過的一切，也不必傷心，不必難過，不必糾結。

活在當下，珍惜現在所擁有的，才是我們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