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蕭默，2017年，我嫁給了大我14歲的男人陸元徵。

一個週日的下午，我和老陸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看電視。突然門鈴響起，我好奇著這個時間誰會來家裡拜訪？

開啟房門，只見一個面生的中年女人帶著個十幾歲的女孩站在門外。她臉色蒼白，表情愁苦，看著我欲言又止。

老陸也來到門口，卻在看到來人的瞬間僵住：“你是……劉芳？”那個女人眼眶湧滿淚水，說：“元徵，對不起，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電視劇的狗血橋段將要發生在我的生活裡了。老陸留下一句“晚點再跟你解釋”，急匆匆地拉著女人到外面去說話了。

2

像是等待了一個世紀，老陸終於回來了。他把母女二人安排到了附近的酒店，這才回家，告訴我關於女人的故事。

2002年，24歲的陸元徵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22歲的劉芳。他身材高大，相貌俊朗，她膚白貌美，會穿衣打扮，倆人在一起可謂金童玉女，十分養眼。

但是矛盾也很快出現。劉芳只有初中文化水平，跟本科畢業的老陸沒什麼共同語言。而她婚後辭去工作，美其名曰照顧家人，實際每天不是逛街就是打麻將。更過分的是，她總是跟一些小青年調笑打鬧，惹來不少閒言碎語。

年輕時的老陸心高氣傲，哪裡忍得了劉芳的毛病，吵架成了家常便飯。不到一年功夫，在一次砸爛家裡所有杯子碗碟的鬧劇之後，倆人怒氣衝衝地辦了離婚。

可是分開沒幾天，劉芳卻發現自己懷孕了，她覺得離婚只是意氣用事，只要孩子出生，兩人早晚會複合。於是她不顧老陸的反對、家人的阻攔，躲到外地把孩子生了下來，取名陸小影。

老陸認為劉芳性格衝動，頭腦簡單，沒有經過他同意就生下孩子，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他不會為女人的一意孤行而買單。

憤怒之下，他離開家鄉，拒絕與劉芳有任何瓜葛，也從來沒過問孩子的情況。

而劉芳始終沒有再婚，獨自帶大了孩子。前陣子，她身體不適去醫院檢查，竟然發現是乳腺癌晚期。老家的醫療條件太差，醫生建議她到省城治療。

她輾轉之下打聽到老陸的情況，想把女兒託付給爸爸，自己就準備等死了。因為怕提前打電話被拒絕，她乾脆帶著行李，牽著女兒，直接殺到我們家裡。

3

聽完這個故事，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我跟老陸在工作中認識的，他踏實肯幹，溫文儒雅，業務能力出色。他的身上有著中年男人獨有的成熟氣質，是與我同齡的毛頭小子所不具備的。

戀愛時，老陸告訴過我，他以前有過一段婚姻，我並不介意，還和他結婚了。

婚後我們搬進新買的單元房，寬敞舒適。每天早上，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灑落進來，我沐浴著晨光做著早餐，心裡充滿了幸福和滿足。

可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打破了我生活的平靜。我不介意老陸是二婚，卻實在不想成為一個14歲女孩的“後媽”。我連自己的寶寶都還沒有，怎麼面對一個青春期的小女孩呢？

老陸說，想讓陸小影住進家裡，給她在本地找學校插班就讀，這樣劉芳可以放心地治療，不至於兩頭操心。至於劉芳，就幫她在醫院附近租一間房，方便看病。

以我對老陸的瞭解，如果前妻和孩子過得很好，他可能終生都不會去過問。但現在如果逼著他對兩人置之不理，他會愧疚終生，甚至以後我們的婚姻生活也會紮下一根刺。

輾轉反側了一夜，我同意了老陸的方案。第二天，劉芳領著女兒來到家裡。

我觀察著這個女人，她的臉上還看得出年輕時美麗的痕跡，但深深的法令紋和浮腫的眼袋，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老上五六歲。加上生病的影響，她面色青白，雙眼無神，也不知道這身體能不能挺過手術和化療。

我禮貌而客套地接待了她們，把14歲的女兒小影留下後，老陸帶劉芳離開了，去辦理租房。小影從始至終很沉默，等母親轉身離去，她似乎鬆了一口氣。

4

我聯絡好家附近的初中，安排好小影去插班就讀，並且負責每天接送她上下學。

漸漸地，我發現小影沒有同齡人應該有的活潑開朗，來到新的學校也不交朋友，總是獨來獨往，沉默寡言。

起初我以為她是操心她母親的病情，但她除了劉芳打來電話的時候接聽一下，其他的時候也不太過問她母親的病治的怎麼樣了。

想到這麼個孩子，從小沒有父親在身邊，母親又病重，我覺得挺心疼的，對她也真情流露，經常給她做好吃的，也隔三差五給她買新的衣服鞋子。

小影很乖巧，總是主動幫忙做家務，飯後收拾碗筷，擦桌子掃地搶著做。我覺得這個孩子真不錯，後媽也不是那麼難做。老陸看我們相處和睦，非常高興。

有一天，小影洗澡的時候，我給她送進去新買的睡衣。她沒拉浴簾，我突然看見她胳膊、脊背上一些傷痕，明顯是老傷，已經結痂脫落，露出粉紅的新肉。

我吃驚地詢問，那些傷是怎麼回事？小影趕緊遮住身體，說是來之前，她騎車不小心摔的。

但那種傷痕一道道的，怎麼可能是摔的呢？我滿懷疑惑，小影不願多說，我也就沒有追問。

5

劉芳隔三差五地會給老陸打電話，他沒揹著我，通話內容大多是關於借錢的。

做手術要五六萬，錢不夠；術後要請護工照顧，要營養飲食，也需要錢；術後還要化療，吃藥，還是需要錢。

短短几個月，老陸在我同意的情況下，已經給她拿了近10萬元。

手術期間我們想去醫院看望她，劉芳卻說有護工照顧，我們工作忙就不用特意過去了。直到出院後，我們才隔三差五去出租屋看她。

有一個週末，我們帶著小影去看望劉芳。她剃光了頭髮，戴著帽子，仍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似乎病情越發嚴重了。沒聊幾句，她又說到了借錢。

老陸跟我對視一眼，說：“我們也瞭解了下，這個病前期十來萬差不多也夠用了，你還有新農合的保險，前面手術的費用應該報下來一部分了吧？”

劉芳沒料到我們會這麼說，前幾次借錢都挺順暢的，頓時她面色就不好看了。

回家後，我察覺到小影幾番欲言又止。我以為她是對我們沒有同意給她媽媽借錢有些失望，就安慰她，真的急需錢的時候，我們不會坐視不理。

沒想到，小影說：“蕭阿姨，不要再借錢給我媽媽了，她不會還的。”

我失笑，揉揉她的頭，告訴她大人的事情不用她操心，照顧好自己的學習和身體就行了。

6

這天上午，我開車送小影上學後，掉頭往公司開去。剛走出沒多遠，我瞥見小影的筆袋落在後座上，於是我又轉頭駛向學校。

剛到校門口，卻看見小影揹著書包從學校出來了，她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朝著學校後面的小巷走去。

我跟在她後面不遠，想看看她究竟想幹什麼。

小巷裡突然鑽出來一個戴著帽子的人，上前抓住小影的胳膊。我嚇了一跳，剛想衝上去，卻發現這個人背影熟悉，定睛一看，竟然是劉芳！

劉芳拖著小影，快速地朝巷道走去，我繼續跟在後面，並給老陸打電話，告訴他大概的位置，讓他也過來。

終於，她們推開一家典當行的大門進去了。我躊躇了一分鐘，也跟了進去，正看到劉芳從小影手裡接過什麼東西遞進櫃檯。

我的聲音在她們耳邊炸響：“你們在幹什麼！”劉芳一哆嗦，手裡的東西掉在櫃檯上，我搶過來一看，是我的一條金項鍊和一對鑽石耳環。

我憤怒地看著小影，說：“你偷我東西出來給你媽？”

小影滿臉通紅，看看劉芳，又看看我說：“蕭阿姨，對不起，是我拿的……”

劉芳也訕笑道：“誤會誤會，我以為是你拿給小影的，就沒多問。這不治病缺錢嗎，孩子也是為我這個當媽的操心，做出錯事。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啊！”

老陸這時候也到了，開車把我們帶回了家。

“小影，究竟是怎麼回事？”老陸質問女兒，我卻看見劉芳盯著小影，神色慌張。

小影除了在典當行的時候說了那麼句話，一直咬著嘴唇不吭聲。

我說：“小影，咱們相處這麼久，你還不信任我嗎？如果是你媽媽真的缺錢，我跟你爸也不會坐視不管的，何必要做偷竊這種事情？”

小影的眼神在劉芳和我臉上來回巡視，終於她忍不住哭了起來，並喊出一句令我們震驚的話。

7

“我媽根本沒得癌症，她就是來騙錢的，你們不要再相信她了！”

小影的話石破天驚，我跟老陸都愣在當場。劉芳則瞬間惱羞成怒，抬手就扇了小影一個耳光：“你個死妮子，胡說什麼呢？”

那力道，完全不像是個癌症晚期病人能使出來的，而且她還準備再打第二下。

我拉過小影護在身後，老陸上前制住劉芳，厲聲喝問：“到底怎麼回事，再不說我就報/警了！”

劉芳見勢不妙，扭身想逃，卻掙不開老陸的束縛。情急之下，她抓起旁邊桌上的水果盤，向我掄去。老陸急忙撒手去護住我，劉芳也趁機跑了出去。

在小影哽咽的敘述中，我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年劉芳生下小影，卻沒有挽回老陸，她心中對孩子充滿了怨恨，動輒打罵。她沒有一技之長，只好做收銀員、清潔工之類不需要專業技能的工作，卻往往幹不到幾天就嫌辛苦，總是在換工作。

劉芳的脾氣秉性，自然也沒有男人願意跟她一起過日子，交了幾任男朋友，最終都不了了之。

去年，她新交的男朋友帶著她上了賭桌，一發不可收拾，把本就不多的家底兒輸的精光。心情不好，她打罵小影更是成了家常便飯。

我之前看到小影背上的傷痕，就是這個狠心的女人，拿衣架掄在她身上打出來的。

周圍的親戚朋友她早就借遍了，劉芳再也弄不到錢。她看著小影跟老陸極像的眉眼，她就打起了老陸的主意。

明著借錢肯定要不到，於是劉芳編出自己得了乳腺癌的謊言，來投奔老陸。

她常年不顧惜身體，身體消瘦，面容也衰老得厲害，加上化妝顯得臉色青白，再剃掉頭髮偽裝成化療的副作用，我們竟真的以為她已經病入膏肓。

畢竟，誰會用詛咒自己身體的方式騙錢呢？

上次我們去看望劉芳的時候，她發現直接“借錢”已經讓我們懷疑。於是打電話給小影，威脅她從家裡偷值錢的東西去賣，不然就帶她回老家。

小影在我們這兒，好不容易體會到家的溫暖，一想到回去又要挨打受罵，十分不安。她終於禁不住母親的催促，就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拿了我抽屜裡的首飾出去給劉芳。

這個傻孩子卻沒想過，如果被我們發現她偷盜，這個家她怎麼可能再待下去呢？

我撫摸著小影被打得紅腫的臉頰，既生氣又心疼，她也羞愧難當。

聽完這些，老陸毫不猶豫地報/警了。很快，劉芳被捉拿歸案。原來在老家的時候，她已經騙了一些親朋好友的錢財，當地警方也正在找她。這個黑心的女人，終將得到她應有的懲罰。

小影被傳訊到派出所作證，也因為偷竊的行為受到了教育。好在贓物追回，她未滿16歲，可以免於承擔刑事責任。

8

兩年過去，小影已經正式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她變得開朗自信，終於有了同齡人的活潑勁兒。

劉芳因為詐騙罪被判刑，我們借給她“治病”的錢，早被她揮霍一空，無法追回了。但值得慶幸的是，小影終於脫離了這個惡毒的母親。

並不是每個母親都稱得上合格，但我會努力學會做好“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