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 陳 瑩( 上海松江法院 )
離婚法庭上有幾類夫妻:
吵得唾沫滿天飛的battle式夫妻,一五一十的數落著對方的脾氣變了。
你沉默我抽泣的言情劇式夫妻,一字一句的歷數著對方的耐心變了。
搖身變成會計師的算賬式夫妻,一分一釐的計較著對方的價值觀變了。
“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這是我們在離婚法庭上,最常聽到的一句話。
辯證法告訴我們,變與不變都是相對的,當你覺得他變了的時候,也有可能是你變了。
他和她是一對半路夫妻。
曾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命運的骰子卻鬼使神差,讓她嫁作他人妻。她就像窗前的一捧白月光,一直藏在了他的心底。
2010年,她的丈夫意外去世。他看到了帶著孩子的她最無助的時刻,一股保護欲油然而生,他來到了她的身邊。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對她而言,他就像駕著七彩祥雲而來的蓋世英雄,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給了她一個溫暖踏實的依靠。
但故事的列車最終並沒有開向團圓的終點站。2016年,他的公司遭遇危機,家庭經濟一落千丈,他為了一家三口的生計疲於奔波,財務狀況卻不見起色,他時常愁雲滿面,偶有借酒消愁。
生活的步調不再一致,經濟的開支捉襟見肘,二人的節奏漸行漸遠。最終,她向他提出了離婚。
“當初你落魄時,是誰讓你的生活迴歸正軌?”
法庭上,他言辭激烈地堅決反對離婚。她卻只是淡淡迴應:
“那時候的你意氣風發,現在的你變了,變得消沉頹廢”。
曾經安心休憩的溫柔港灣,此時卻成了她身上的千鈞負擔。
婚姻是場漫長的修行。可以同甘的夫妻如過江之鯽,但能共苦的患難夫妻又有幾何?昔日你深陷泥沼,他一把將你拉起;今日他摔倒在荊棘叢中,你卻嗔怪他身上的泥跡。
是TA變了麼?對不起,是你的心態變了。
他和她的性格冰火兩重天。
他愛自由,喜歡獨處。她情緒豐滿,熱情粘人。他喜愛她的細膩,她中意他的神秘,互補的兩人第一次遇見充滿新鮮感的靈魂。
熱戀時,他是羅密歐,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她是朱麗葉,在月亮的誓言下邊嗔怪邊竊喜。
婚後五年,他想多點時間打拼事業。她還像小女人,要和丈夫做24小時連體嬰。他會議天天有,應酬三六九,時而晚回家,資訊也不能秒回。她從失落到失衡:他對我的感情淡漠了麼?
一天,她看到了他的工作聚會中有前女友的身影,潑天的委屈覆蓋了理智,她不聽解釋,他有苦難言。她越來越緊張,他越來越逃避。
有一天,他下班後照舊在車裡躲清靜。回到家,終於向她吐露心底:我們離婚吧。
法庭上,她止不住地抽泣:“你變了,變得自私冷漠像冰山”。
他沉默半響後迴應:“是你敏感多疑情緒化,讓我窒息”。
熱戀時,摘星撈月你也會信,罅隙時,正常交際你也懷疑。不同的靈魂初見時如相互吸引的磁石,日久卻易成為彼此傷害的荊棘。
你喜歡他的自由,就要接受他的天馬行空;喜歡他的神秘,就得接受他的來去無蹤。哪段婚姻不是帶著與子偕老的期許,只不過有的人被玫瑰的刺所傷,有的人磨合成了最適合彼此的齒輪。
是TA變了嗎?對不起,是你的標準變了。
他和她來自不同的世界。
他家庭條件一般,早早當家讓他獨立自強。她家境殷實,沒什麼生活自理能力。共同的家鄉和愛好讓兩人走到一起。
考研、考證、考級,多少個挑燈夜讀的夜晚,都有他的指導和陪伴。他的體貼耐心讓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他。
然而,不管年少的愛情多純淨,也抵擋不了婚姻的雞毛蒜皮。當柴米油鹽走進兩人生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也要學會打理。
剛開始的他,還能容忍把糖當鹽放的菜,也能在出差時遙控指導她找回被她不小心刪掉的重要檔案。
漸漸的,他習慣性把“你怎麼這麼笨”、“你怎麼這麼粗心”掛在嘴邊。向來慢半拍的她越發著急,兩人漸漸得了交流障礙,終於走向法庭。
她委屈,你變了,以前的你連蘋果都不讓我自己削。
他責怪,我在外已經夠辛苦了,回來還要教你這個小孩。
某一天的日子可能可以浪漫無憂地觀日出和日落,而一輩子的相處卻要學會關心糧食和蔬菜。年少時不諳世事叫做無邪,成年後還不諳世事就叫無知。
婚姻就像兩人三足的賽跑遊戲,任何一方的止步不前都可能導致摔跤。你可以偶有爛漫,但不能一輩子做感情裡的巨嬰。什麼年齡做什麼事,沒有人會永遠忍耐你的天真。
是TA變了嗎?對不起,是你的角色變了。
夫妻間的感情有時就像一枚硬幣,正反兩面匯諸一身,全看你視線落在何處。
想結婚時是紅玫瑰,要離婚了就是蚊子血;想結婚時是白玫瑰,要離婚了就是飯粘子;想結婚時是不拘小節,要離婚了就是不講衛生;想結婚時是心思細膩,要離婚了就是敏感自私。
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從舉案齊眉到橫眉冷對,百轉千回,萬般滋味,豈是簡簡單單一句“你變了”可以包涵?
婚姻這一門功課很難,多琢磨一下當下生活怎麼辦,少感慨幾句人生若只如初見。
別讓你的念念不忘,把你禁錮在回憶裡刻舟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