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友人的沉淪
張智鋒
人隨著年齡的越來越大就會懷舊，總愛想以前的人和事兒，這就說明自己老了。以前常聽媽媽這麼說，現在輪到了自己，感觸特別深。
疫情時期宅在家裡，除了吃飯看書就是睡，尤其是吃了中午飯，就犯困想睡覺，放下飯碗就想奔床，說是睡，其實有時候也是迷迷糊糊，夢些早年間的人和事兒。
這位朋友與我有幾十多年的交往史，可謂老友，不知道咋會連續夢見他呢。少年樂相知，衰暮思故友。
我們在北京相識，他身高也和我差不多。不同的是他長我五歲，讀書比我多，比我聰明。除此，他喜歡喝酒，腦子靈活，善交際，敢於冒險。而我則與他相反，獨沽一味，不識變通，固執、且保守。兩個很多相同，卻又有著截然不同性格的人居然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說來必是一種緣分。不過，這緣分並沒能讓我們走上同一條人生道路，想來是性格使然。”性格決定命運。”這是後來才明白的道理。
我們曾經同在一家雜誌社工作，他聰明，頗有才氣，字寫得好，電腦也是頂呱呱。後來他註冊自己公司，當起了老闆，不久便發跡。鑽戒、名錶，出入於高階消費場所，後來甚至變得花心，嗜賭，開始混跡於所謂上流社會。
後來他的企業在風雨飄搖中艱難生存，此刻，他想到了回老家城市發展，想到了那裡還有一圈朋友。於是決定到那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再趟出一條路來。他最終以投資的名義回到他闊別了近四十年的家鄉，想在此尋找新的商機。
“衣錦還鄉”,“倒驢不倒架”的他一副老闆派頭，其實早已囊中羞澀。早在一年前就開始拖欠工人工資了（他回老家後他妻子曾和我聊天，說他的公司瀕臨破產，欠一屁股債，千萬不要借錢給他，否則會使他越陷越深，反倒害了他，估計妻子也是害怕他再借債吧）。此時他當年的朋友們圍著他團團轉，豈不知眼前這位大老闆已非昨日。
朋友相見分外親切，大家都搶著設宴招待他，祝賀他事業有成，而他煞有介事向大家介紹這些年自己打拼的經歷和此行宏偉目的。交杯換盞中看到朋友們真切敬佩的目光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礙於情面，只能任由他“瘦驢拉硬屎”充大個。
他在老家那段時間遍吃百家飯，可謂兩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眾星捧月的感覺讓他有些飄飄然。此後他時常奔波，對外稱是打理生意，處理三角債，實則是籌措個人開銷。
此時他的企業已經陷入絕境。導致他企業最後破產的因素是多重的。事後得知，雙軌制帶來的痼疾——三角債。買材料要付錢，賣出去的產品收不回錢，一反一正，拖垮了企業。他企業的倒閉與當時的社會大環境不無關係。除此，就是他掉進了女人，賭博這兩個無底洞。誰掉進了這兩個洞都好不了，何況是意志力薄弱的他呢。破產是遲早的事，儘管他自己不承認。
後來，他考察很多專案，最後定位在餐飲業上發展，決定接盤一家倒閉的飯店。此間我曾嚴肅地告誡他餐飲業這專案投資風險大，沒有背景不好乾，何況他又沒有經營餐飲業經驗，要千萬慎重。言外之意就是不主張他幹這一行。此刻他賭徒僥倖翻盤的心態已經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了。隨後他開始籌款。有錢後他把飯店進行了簡單的清理與粉刷，增添了部分炊具和傢俱，飯店開業前他重新做起了老闆（他特別受用老闆這個稱謂），而且有了固定住宿和吃飯的地兒，最初那些日子他很是愜意。可好景不長，由於飯店沒有特色菜品吸引食客，熱鬧沒幾天就開始蕭條，一天下來甚至連至房租錢都賺不回來，加之一些狐朋狗友時不時蹭吃蹭喝，一年不到就賠個底兒掉，只能關門大吉。
飯店關張他沒了住宿地兒，他求助朋友借了一間宿舍，朋友為其配置床、電風扇，從家裡拿去了床單及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並且特意為他配置了新的被褥。他又重新回到了三十年前的獨身生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靠借錢度日仍然“打腫臉充胖子”，其老闆闊綽派頭毫不遜過往。朋友的婚喪嫁娶他依舊出手大方，他要的是眾人仰視的效果。“貪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儘管生計窘迫， 他仍離不開女人……
他為一己私慾，其人格扭曲，個人誠信亦如他的企業一樣破產。他所作所為讓朋友們徹底失望。原本是一個正直，善良，仗義，待人熱情，頗有才氣，自尊心和上進心很強的一個人，如今竟然墮落到這般田地，痛哉，惜哉。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人格與價值觀的蛻變萌芽於染賭、花心，而徹底蛻變則是做生意之後。
由於生意上的原因他平時應酬不少，當中勢必結識三教九流，甚至黑白兩道。企業主為了達到某種商業目的，陪工商、稅務、銀行、質監等部門頭目喝個小酒，去歌廳找小姐陪著嚎兩嗓子，打幾圈小麻將，“輸”些銀子是生意場上潛規則（此種潛規則時下仍盛行），他自然落不了俗套。
“環境能造就一個人，亦能改變一個人。”
在充斥著冒險、投機、攀比、金錢、女人的大染缸裡他很快被環境所改變，而且越陷越深。婚外情的他曾與某女留下了後代，糟糠妻早已名存實亡，只是尚未下堂，他的家庭關係一團糟。
生意場上相互攀比鬥富古來有之。“得瑟”，“顯擺”是一種虛榮心的表現。當自我能力與客觀現實出現變故和失衡，所謂的“自尊心”如果不能因時因勢自我調整，極易發生扭曲，出現諸如“瘦驢拉硬屎”，甚至坑、繃、拐、騙。
“自尊心是維護自我價值，虛榮心是張揚自我的價值。自尊心是健康的，是作為一個完善人格的獨立的社會人所必須具備的個性。虛榮心是一種不健康的心態，是一種愛慕虛榮的病態心理。是一種扭曲了的自尊心。”友人的人格徹底扭曲，所以他的人生路自然越走越歪，越走越窄，直至走進死衚衕裡。
也許友人他能看到我寫的這篇文章，如果看到的話也不必懊惱，我沒有貶低和詆譭的意思，我只是講述了一段過往我所看到當今社會人生百態中的一個真實的故事，藉以警示世人。
但願友人晚年有個安穩的家，幸福快樂！
作者簡介：張智鋒，男，陝西兒童文學研究會會員。曾任商州文學藝術家協會《鶴城文薈》副主編，作品在《延河》《鶴城文薈》《商洛日報》《臺灣好報》《兩岸好報》等報刊雜誌發表，北漂十五年，在北京任《旅遊中國》雜誌社編輯、雜誌社發行部主任、報社創聯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