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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人的流浪足跡》(34)回憶歲月過往,講述故事人生。

芝從孃家回來宣誓懷孕以後,我們當場又發生了衝突,我譴責她設圈套害我。

芝反過來說是我們命裡有緣,命中註定。

緣?難道就是相愛相殺嗎?我不理解,她為什麼寧願痛苦,也不願分開。

過了一個晚,第二天早晨她就回了孃家。

後來想想,她畢竟懷了我的孩子,不是命又是什麼呢?也許命中註定我跟梅就是有緣分淺薄,無緣婚姻吧。

而我對芝的態度,也釀成了嚴重的後果。

跟梅分手,我從鳳陽回家以後,1989年春節一天天臨近了。

芝在孃家“困”著,回也不是,留也不是。在我們家鄉,有這樣的風俗:女兒出嫁後,春節是不允許在孃家過的,傳說對孃家不好。回家吧,我不去接她,她不好意思自個兒回。而我,他們全家都知道,我不可能去接她回家。

一直到了臘月二十八日下午,芝挺著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回來了。

見她進門,我沒有理她,然後我們也沒有說一句話。

第二天早晨起來,芝終於忍不住跟我吵架。我心裡一直窩著火,三言兩語就打起來。

聽見打鬧聲,鄰居們過來拉架,推著我到後面母親家去了。

那時的農村人,很少出去打工,冬天沒事,就聚在房前屋後曬太陽,聊天。我到孃的家後,站在院子外跟聚在一起的村鄰閒聊。

大約十一點二十分左右,有人站在我家屋後朝這邊人群高喊:“來人吶,晗兒媽喝農藥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往家跑,一邊跑一邊吩咐人找青壯年男人來我家。不一會兒,大喜,東學,學習,大徐等六、七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聚攏到我家。用繩子扁擔綁好屋子西頭的涼床,把芝抬到涼床上。

開始,芝很抗拒,人們抬著她,沒走幾步,她從床上翻下來,掉到地上。為了防止她拒絕搶救,大家用繩子把她綁在床上。

在大夥兒七手八腳把芝往涼床上被綁時,她就已經昏迷過去,不再動彈。

我看看手錶,想:等把芝抬到劉府衛生院,人家已經下班了。再者,我當時也不認識醫院的人,那個年代,沒有熟人,什麼事情都不好辦。對於當事人,人命關天,死個人天就塌了。而對於醫院,病人的生死太平常了。認真搶救,可能就能挽回一條生命,如果不盡心,死了就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死者擔責。

最關鍵的,我的手裡沒有錢。在芝回來前兩天,在村口的南塘邊,我遇到本家一個哥哥,就是前文中寫到過的大徐,他問我:“馬上過年了,芝還沒有回來嗎?”

我說沒有。

“吵架走的,你應該去丈人家把她接回來。過年手頭緊不緊啊?”他問我。

我笑笑,沒吱聲。由於長期沒有事幹,莊稼也不大會打理,收成微薄。在這個新年即將到來之前,我家裡連十塊錢都沒有。

大徐看出了我的窘況,說:“走,到我家,我給你拿幾十塊錢,去武店把晗兒娘倆接回來,好好過個年。”

第二天,我上街買了三條鰱魚,花了九塊錢。

我開啟抽屜,拿上僅有的那21塊錢,騎上腳踏車直奔劉府。來到王豔先家,我要找王豔先借錢付醫療費,我還要請他出面到醫院看看,安排熟悉的醫生搶救芝。他跟鎮上好多單位人都熟悉。

王豔先聽說芝喝農藥,當時可能家裡也沒有多少錢,大概也就幾十塊錢吧,掏給我後,我就騎車帶著他,直奔劉府衛生院。

我倆來到醫院,已經過了12點,醫生都下班了,只有一個叫陳麗的護士在值班。聽說有人喝農藥,陳麗趕忙喊一個已經走到醫院大門口的醫生回來。她讓我們協助,準備搶救裝置。這時,芝被我的遠房叔伯弟兄們抬著,一路小跑,進了醫院。

灌腸,洗胃,注射阿托品,這是那時候治療喝農藥患者的必備措施。芝喝的是樂果,據醫生說,在上世紀80年代,最劇毒農藥是“1059”,而最難搶救的農藥就是樂果。患者經搶救後,反覆的機率非常大,一旦反覆,人就沒救了。

可是,醫生剛推了兩針管阿托品,藥沒有了。

沒有阿托品就沒辦法給病患解毒。經過聯絡,最近的劉府鄉衛生院有阿托品。但醫院現在沒有人可以過去取。

剛好我堂弟夕全從鳳陽放假回家過年,路遇大夥兒抬著芝往醫院趕。他出於關心,也跟著來了醫院。他當時在縣農科所上班。

堂弟自告奮勇,騎腳踏車去劉府鄉衛生院取藥。沒有錢,人家不放心,堂弟把工作證壓在鄉衛生院,帶回了那一箱阿托品。芝才得到了正常用藥。

芝連續搶救四天,都沒有甦醒。

臘月二十九晚上,王豔先老婆臨產,住在我們前排的病房裡,那裡是婦產科。他們在南窗下,我們在北窗下,我們兩家的病房中間,隔著一座景觀水池,夏天,水池裡長滿荷花,荷葉如蓋,荷花粉紅,裝點著環境。冬天裡,幾支殘荷的葉柄蕭索在寒風中,襯托得我心裡更加淒涼。

我坐在芝的床頭,看著身邊死人一般的芝,不知能不能搶救得過來。再望著對面王豔先兩口子,人家添人進口,喜氣洋洋。兩相對比,悲喜分明,同一片陽光下,命運如此不同。

在藥物作用下,又經歷灌腸洗胃,芝的大小便失禁。看著她鐵青、毫無血色的臉,想著因為毫無感情,我從沒有對她好過,想著她為我生了兒子晗,我心裡很不好過。她現在受的罪,雖然她感知不到,但侵蝕的,畢竟是她的身體。我不忍心她遭罪,又沒有橡膠或一次性手套,我就用手從她的身下,給她清理大小便。然後,打熱水給她擦身子。那時候,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髒。

她醒來後,由於藥物作用,十分狂躁,我跟我父親兩個人都按不住她。後來平靜下來,芝看我對她無微不至,感動得哭了,說我這樣子對待她,死了也滿足了。

在芝甦醒過來的最初兩天,反覆得厲害,我和父親一直很擔心芝生命體徵不穩定。下午,幾隻烏鴉在病房上空盤旋,聒噪,我父親臉都嚇白了,擔心芝熬不過去。

夜裡,外面一陣忙亂,一個緊急病人被送進我們所在這棟病房,不一會兒,那個人死了。

那年的春節,毫無疑問,我們在醫院度過。

在醫院,我還遇見一件怪異的事。由於晝夜守護著芝,她沒有脫離危險,我就不敢睡覺,敢睡也不可能睡得著。芝脫離危險後,睏意襲來,我感到有睡不醒的瞌睡。一天夜裡,我睡在芝病床旁邊一張空床上。

迷迷糊糊,聽見芝喊我,我睜開眼睛,發現一個年輕的女人鑽進我的被窩裡,睡在我旁邊,睜著眼睛微笑著看我。

由於芝太虛弱,她眼睜睜看著女人鑽進我被窩,而無能為力。動彈不了,喊話的聲音也微弱,好容易才把我喊醒。我嚇得一骨碌跳下床,問那女人:“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女人被我嚇著了,眼神驚恐地看我。定睛以後,再經過諮詢,才知道那個女人是跑進醫院的一個神經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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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這一生,我們都在為認知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