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那條河

河水是透明的

河底由天然石板鋪成

一眼就能看穿底細。

我坐在木船上

木槳拍著水

吱嚕嚕地響

劃出清凌凌的波紋

水鳥銜著微風

在船頭船尾嬉戲。

那時我嫌河水不深

沒有蛟龍隱身

嫌河道不寬

沒有千帆競爭。

我想順流而下

去見識大江大海的神韻。

後來我坐上輪船

穿過了湍急的江流

領略了大海的壯闊。

可是我夢裡無數次出現的

還是我來到這世上

第一眼看到的

童年的河流

第一次聽到的

清風搖動的水聲。

那時過的日子很淡

淡中有一些寒

像二月的風一樣清冷。

那時年少的我

每天忍著肚子咕咕叫的抗議

生吞活剝書上所寫的

苦行僧的事蹟——

為了理想周遊列國的孔子

一生清貧不得志的杜甫

揹負著債務寫作的巴爾扎克

做過童工的狄更斯

伏尼契筆下的亞瑟

還有，保爾·柯察金

因為他們都是安貧樂道的

精神上的巨人。

造物作弄我

讓我成了物質上的侏儒

我不甘心

我要做一個

精神上始終站立的巨人。

那時的我，從未買過零食

那時的我，三月不知肉味

但寧願餓死，也不食嗟來之食

成了我的座右銘。

後來，當我有了選擇美食的權利

面對商場花花綠綠的食品

一次次想起的

還是童年時那一次

別人送給母親，母親不捨得吃

拿回來給我的兩塊餅乾。

在豐衣足食的日子

我試著品嚐過味道不同的糕點

可是，再也找不回來

再也找不回來

那種刻在記憶裡

永世難忘的滋味。

或許我是一個既渴求新鮮

又難忘舊物舊情的人

書籍的影響

小時候的磨難

在靈魂裡烙上了深深的印痕。

身處繁華的漩渦

卻抗拒燈紅酒綠。

客居美輪美奐的寓所

卻念念不忘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實現了曾經的朝思暮想

才一一發現

都不及最初那些

樸素的風景。

2022年8月19日

#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