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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頭去看,林雋姿甚至要感謝這場病。

我很慶幸,在30歲就找到了自我。” 如果沒有被確診為躁鬱症,她未必會拼力思索自己真正想要什麼,生活可能還陷在泥潭之中。

過去30年,林雋姿活在社會為女孩們劃定好的價值規範裡,盡力使自己更符合各項標準。儘管這種迎合,讓她疲憊、擰巴,一點都不快樂。

陷入泥潭

兩年前,林雋姿28歲,跟戀愛4年的男友分了手。

生活一下子脫離了既定的軌道。“讀書、工作、結婚、生子”,是母親為林雋姿規劃好的人生路徑,前兩個環節,她做得都不錯,算得上“別人家的孩子”。

這段感情,本來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像大多數女孩一樣,按部就班地結婚、生孩子,完成世俗意義上的四大人生命題,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分手以後,林雋姿的節奏一下子被打亂了。臨近30歲了,到處都在販賣這個年齡節點的焦慮,尤其是女性,婚姻市場、職場,似乎處境都將一路向下。

她感覺生活失控了,自己陷入了泥潭。

非常非常迷茫,看不到這個路該怎麼走了”。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2020年9月她被確診為躁鬱症。

長達兩年的時間裡,林雋姿一直試圖抓住點什麼,擺脫泥潭。

2018年底,她認識了一個男孩。她拼了命地要跟男孩在一起。為了他,她瘋狂減肥、讓自己變得更漂亮。她習慣把自己的很多問題,歸因於長得胖,外貌不夠出眾。

等她減肥成功,對自己的形象也滿意了之後,男孩還是拒絕了她——“我自己都特別迷茫,怎麼幫你”。他亦身處泥潭,沒法拉她一把。

她更迷茫了,“我發現變漂亮,並不能解決我的問題。”

就像努力變瘦、變美一樣,過去30年裡,她活在社會為女孩們劃定好的價值規範裡,盡力使自己更符合各項標準。儘管這種迎合,讓她疲憊、擰巴,一點都不快樂,情緒長期處於不安定和焦慮之中。

這種情緒狀態,從童年貫穿至今。母親控制慾很強,總希望她變得更好。考試考不到第一名,察覺到了母親的失望,她會不斷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如果我沒看那本小說,是不是就能考第一。”

她同理心特別強,總會不自覺地考慮對方的想法。就是跟家裡的兩隻狗相處,抱了其中一隻,她也馬上會想,另一隻會不會感到失落。

“和動物相處,同理心就是同理心,它們沒有越界的需求和索取。可到了人與人的關係裡,這種同理心一不小心就成了負擔,太多地考慮別人,自我是被壓抑的,總會有特別大的壓力。”

在工作中,她不會拒絕上司額外交付的工作。其他同事,能以送孩子上輔導班,小朋友生病這些理由拒絕上司,她沒有孩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絕。

不少時候,林雋姿的精力根本做不了那麼多工作。一旦某件事情做不好,她又會陷入焦慮和自我懷疑,“是我不夠努力,還是能力有問題”。

付出與回報,不會總是對等的。原本屬於她的升職機會,上司給了一個男同事,理由是“領導就應該男的來做”,儘管這位上司,自己就是女性。男同事不久後就離職了,上司也再沒提過給林雋姿升職的事情。

她還和從前一樣,沒法拒絕上司,可心裡失望又厭倦,““我做了這麼多事情,都不給我升職,那等我生了孩子,沒法這麼拼了,升職是不是更渺茫了。”

壞情緒像砂礫一樣,一點點地累積,最後壓垮了她。

今年8月底,身體發出了警報。林雋姿開始感覺眼睛睜不開,疼痛從頭部曼延至後背。站立超過2個小時整個人就受不了,必須在床上躺一會兒才能緩過來。

她以為前一陣子太忙,累著了。嘗試了按摩、頸椎治療,似乎都不見效。而後她跑到醫院,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也沒查出什麼毛病。最後神經內科醫生建議她,“要不去精神心理科看看吧”。

很快,她被確診為躁鬱症。身上的問題,都是心理疾病的軀體化症狀。

活了過來

她請了假,配合醫生開始治療,度過了十分難捱的一段日子。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她對周遭的一切感到失望,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我甚至想過,如果我死了,我媽是不是就不用再為我焦慮那麼多東西,她可以活得更好、更自由。”

最終撐著她熬過去的,是家裡的兩隻狗。被躁鬱症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時候,兩隻狗也先後上了手術檯。大的一隻已經11歲了,注射麻醉藥很有可能就醒不來了,“那時候,我覺得我們的命運是相通的”。

這點牽掛,和相依為命的依賴感,支撐著她從最黑暗的角落,一點點走了出來。“不是我在養它們,是我依靠著它們活了下去。”

在林雋姿過去的生活裡,如果“自我需求”是幅拼圖的話,那麼“養狗”可能是其中唯一清晰、明確的一塊。

小時候,家裡前後養過三隻狗。母親的焦慮,很容易傳遞到她身上,她的情緒鮮少處於安寧的狀態。只有和動物在一起,她才是舒服、安全,沒有壓迫感的。

父親遛狗總不牽繩,三隻狗都被他弄丟了。每一次丟失,對林雋姿都是一次巨大的打擊,“那時候我就想,我有了自己的家,一定要養狗,一定不要弄丟它們。”

來深圳工作一年後,林雋姿瞞著父母,領養了第一隻狗。母親知道後完全不同意,準備把狗送給別人,但她的態度嚇住了母親,“要麼斷絕關係,要麼我去自殺。”

和前男友分手,也和狗有關。當時她已經養了三隻狗,前男友下班回家後忘記關門,一隻小狗跑出去後,再也沒找到。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決定與對方分手,“我不想再重複童年的陰影。”

跟前男友斷然分手,與母親激烈對抗,追根究底,林雋姿是要握緊手裡唯一的這塊拼圖,“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東西,我就認為我要養狗,那是我的一種自我堅持,可能也是找到自我的第一步。”

分手的決定做得衝動。事後冷靜下來,林雋姿仍然覺得這是個正確的選擇。

那算不上一段理想的情感關係:母親的控制慾傳遞給了她,她不自覺地要去控制男友,男友在這種相處模式裡,開始冷暴力她。“分手對他對我,都是一種解脫”。

回過頭來再去想想,那個她拼命追求的男孩,未必多有吸引力。 “可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要麼跟他結婚,回到既定軌道,要麼他引領我,走下一段路。”

“那麼接下來的路,到底該怎麼走呢?”精神狀態好轉後,林雋姿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停下手頭所有的事情,翻來覆去地想這個問題。

她想過離開深圳,回東北老家做個老師。父母也開解她,“要不以後別工作了,我們養你”。

當底線降到“做個靠父母養的廢柴也行”的時候,工作、升職、賺錢……那些曾經令她焦慮、糾結的問題,似乎也釋然了。

林雋姿一步步從黑暗走向有光的地方,關於“我”的一塊塊拼圖,在眼前逐漸清晰起來,她一個一個地抓在手裡,拼合成型,完整的個人世界搭建了起來。

她條分縷析,想清楚了“自我需求”——“我是個很有善心的人,以後做的事情,能幫助到別人,就夠了。我喜歡觀察這個世界,觀察別人的人生,現在在媒體工作,就可以滿足這一點。最後,我要獨立,我要自己給自己做決定。”

“我要為自己活著”

“媽媽,30歲以前我是為你活著的,你希望的事情我都盡力做到了,但是30歲以後,我要為自己活著。”

林雋姿不再允許母親指揮她的生活。

以前兩人意見相左時,母親總會告誡她,“我是對的,你是錯的”。她同母親深談了一次,“你的決定可能是價效比最高的,可如果我不願意接受,即便那是一條捷徑,我也不會快樂”。

母親接受了她的要求,兩個人因為這場病,都學會了審視自我。

回到辦公室,躁鬱症也成了她的一塊盾牌,拒絕上司,她有了相當有力的理由。過去她不願意做某件事,上司會不停地說服她,直到她接受。現在上司不敢了,因為她病了。

“不要24小時給我發訊息”,林雋姿同這位上司講。她不想重蹈工作生活混為一團的日子——早晨6、7點鐘,上司的資訊就發了過來。夜裡12點,她還要打電話給林雋姿,溝通工作的事情。

上司也接受了她的意見。

林雋姿驚喜地發現,當她的邊界建立起來後,別人與她的相處模式,也健康了許多。“我學會了如何跟這個世界相處”,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與踏實。

歷經兩個多月,林雋姿的病情,基本上已恢復到了健康狀態。

在生病以前,她覺得自己像一輪半月,“和別人拼在一起,才算是一個圓”。現在,她覺得自己活成了一個圓。“能遇到喜歡的人,我願意跟他一起走下去,如果遇不到,一個人也能過得挺好。”

躁鬱症嚴重的時候,林雋姿同朋友講,“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再養狗了,那我可能就是要自殺了”。

兩隻狗年紀不小了,身體都有一些問題。最近她反而看淡了,“哪天它們真的不在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還是要養的,現在,看緣分吧。”

終於,她無須再緊攥著那塊唯一的拼圖。

她慶幸自己,在30歲找到了自我。“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在林雋姿的東北老家,有位遠方親戚是當地頗有名望的醫生,臨近退休時被確診為抑鬱症。她如此分析醫生的病因:

他一路攀爬,獲得地位、聲名,不錯的收入,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家族的命運,實現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卻不清楚自己需要什麼。 當有一天,他的朋友去世了,死亡開始臨近。他也要退休了,努力多年握在手中的權力也要失去。他似乎發現,自己努力搭建的大廈坍塌了。”

“其實,大廈真的會塌嗎?或者說,大廈真的存在嗎?”

這個問題,她更像是在問前30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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