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棒球棒，你會想到什麼？

在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裡，它可能已經淪為了一個會被放在汽車後備箱裡的“武器”…

之後，才是某項體育運動的必備器材。

棒球，在國內是一個冷門運動。

或者說，每一個需要“大場地”、“多人員參與”的運動，都是冷門運動。

棒球只是其中的代表，冷到你我身邊沒有幾個人說得清規則。

同樣冷門的，還有一個群體：

那些被城市遺忘的貧苦兒童。

同樣，冷到沒幾個人說得清他們的處境。

但就是這兩個冷門撞在一起，拍出了今年FIRST影展最大的熱門：

棒！少年

這是一部紀錄片，卻沒有一句旁白。靠著紮實的鏡頭捕捉，講述著一個真實的故事。

在北京，有一家公益棒球訓練基地，叫“強棒”。

裡面的隊員，來自全國的各地，但卻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貧困家庭的孩子。

他有的人出生在偏遠山村，家庭無力撫養。

有的父母離異，無人照看，甚至雙親過世。

小的六七歲，大的十二三。

他們來棒球基地的初衷，不是為了和國際接軌，也沒有什麼體育夢想。

“頓頓有肉吃”，這一個理由就夠了。

馬虎，就是其中的一員。

這孩子和他的名字一樣，動物般兇猛。

“把我惹急了！兩根手指頭！一刀剁下！擺這兒！”

很難想象，這樣兇殘流氓的社會語錄，是這個一個十來歲孩子說出來的。

他是個“刺兒頭”，剛來基地，揮舞著棒球棒招惹其他小隊員，吵嚷著要當球隊的“老大”。

打同學，不訓練，連教練也不放在眼裡。

同宿舍的小夥伴，被他的脾氣嚇跑，連夜抱著被子也要離開，不和他住。

他攔在門口，不讓人走。

但最終，還是一個都沒能攔下。

人去床空，只剩下馬虎一人獨霸一個宿舍。

而有趣的事情卻發生了：

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對著鏡頭，理直氣壯地說：

“我怕黑，我不敢自己睡。”

真就用最狠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他不停找教練申訴，說自己不想一個人住，說自己怕黑，但語氣卻一直保持“慫且理直氣壯”。

教練也很無奈，只能特別給他安排人回來陪他一起睡覺。

這次，馬虎不吵了。

甚至不回自己的床鋪，直接爬到上鋪，鑽進了隊友的被窩，安穩地睡著了。

這個孩子的內心，遠不止看起來那麼簡單。

這裡的教練叫張錦新，孩子們叫他“師爺”

張教練已經70歲，是一位曾經培養出六十多位棒球國手的傳奇教練。

其中，就包括這個公益棒球基地的創始人，孫嶺峰。

孫嶺峰曾經是是中國棒球國家隊的當家球手。

雖然棒球是冷門運動，但出身貧苦的他，還是靠著棒球改變了命運。

一直以來，孫嶺峰都對棒球心懷感恩。

面對窮苦的貧困兒童，他想：

“棒球改變了我的人生，當然也能改變他們的人生。”

就是這樣憑藉這樣一個樸素的想法，他創辦了“強棒天使愛心棒球隊”。

自己砸錢做啟動資金，並請來了自己的老恩師張錦新主抓訓練。

球隊主要招募貧苦的青少年兒童，用棒球幫他們改變命運。

面對鏡頭，馬虎笑著介紹自己說，他來自十字路口。

來自十字路口，走丟了，就被棒球基地撿到了。

他家裡，母親在他剛出生不久時，就因為被父親打罵，離家出走，再無音訊。

父親外出打工，靠烤羊肉串生活。

他被丟給奶奶放養，奶奶眼神不好，行動不便，常常連馬虎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孩子什麼都看得見，孩子什麼都懂。

他一邊幫父親遞酒，在父親的土味直播裡扮演跳“社會搖”的小丑。

一邊獨自在田野間，唱著“我想要像夢一樣自由”，哼著“媽媽呀媽媽，我好想你…”

他習慣了揮舞著青澀的拳頭，作出兇狠的表情，用暴力乖張的態度，保護自己滿腔脆弱和沉底的孤獨。

有些孩子就是這樣，生活奪走了所有的安全感。

幾乎要把自己活成反派，才能覺得不會吃虧。

馬虎的另一面，是一個叫作小雙的孩子。

比起馬虎，他乖很多，永遠溫柔，永遠聽教練管教。

甚至師爺都要把他單拎出來訓練，告訴他打球要猛一點。

師爺批評他，棒球是一個簡單的遊戲，不能像背一座山。

小雙當然像是背了一座山，因為他從一出生，就差點被埋在土裡。

小雙根本都沒見過父親，他還沒出生，父親就喝酒喝死了。

母親也是生下他，轉頭就跑了。

之所以叫小雙，是因為他還有個雙胞胎哥哥。

家裡養不活兩個孩子，哥哥被送人了。

本來，被送出去的應該是小雙，但沒想到，他出生時太過瘦小，被人家給“退貨”了。

換成了哥哥，又送了一次。

被退回來的小雙，差點直接被土埋了，好在大伯心軟，把他留了下來。

又因為一句“頓頓有肉”，小雙被伯伯送到了這個棒球基地，開始了自己的棒球訓練。

留給他的，只有一句：別回來了。

2020年了，一切卻都像是發生在1942..

這個故事，是小雙講給馬虎的。

講的時候，他娓娓道來，鎮定自若，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或是什麼笑話。

他越是鎮定，銀幕前的觀眾就被戳得越深。

或許我們看來的苦難，是孩子們認識這個世界時，不值一提的第一眼觀望。

小雙和馬虎，一個是投球手，一個是擊球手。

也像他們的性格，一個穩重沉默，一個爆裂張揚。

一靜一動間，我們看到了十歲孩子看待世界的兩面。

這樣的故事，在這個隊裡還有很多，就像小雙講給馬虎那樣，電影也平靜地講給了我們。

一批和馬虎小雙一樣的孩子，組成了這支棒球隊。

他們不知道終點在何方，也說不太清夢想是什麼。

但他們知道，只要一直打下去，這個世界，總不會比他的起點還差。

就像師爺說的，沒準就有機會能進北京隊、天津隊，有機會免試上大學…

他們互相捉弄挑釁，打架惹事。

但到了球場上又都會一起吶喊打氣，含糊不清地喊著“強棒！來一棒！”

面對教練的訓斥，會背地裡揚言要“打教練一頓”。

但教練如果真的不訓練他，又會對著鏡頭委屈地說“我就像個流浪狗”。

教練給孩子們的，不止是棒球技術，還有一扇看世界的窗。

面對自由女神像，面對紐約繁華的大街，孩子們感嘆：

“啊！這個國家怎麼到處都是棒球場。”

回到家裡，卻發現自己的基地即將面臨拆遷。

孩子們能做的，只有站成一排，面對場地，深深鞠躬，說：

在隊裡，每一個孩子雖然都有自己的過往，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性格。

但他們都明白，棒球，是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

馬虎雖然脾氣差，愛打架，但會在沒人的時候，一個人不停揮棒。

小雙手臂拉傷，投球很痛，但打著膏藥也要上場。

不過，這不是故事片，也不是少年漫。

美國的比賽，當然還是輸了。連輸兩場，原地淘汰。

小雙在球場邊痛哭，上氣不接下氣，流著淚說：“我們沒有機會了，機會只有這一次”

馬虎則端正一盒漢堡薯條，蹲在他旁邊安慰“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嗎？

當然有。

小孩子就像小動物，他們看得清，也看得懂，但看不遠。

他們在小房間裡，只能處理擺在眼前的資訊。

小雙想不到未來他還將會有一場接一場的棒球賽要打，一次次的機會和考驗要面對。

馬虎估計也想不到，自己打棒球的鏡頭會被拍進電影，光著屁股捉弄隊友的樣子會被全國觀眾看到。

他們更不知道的是，他們才十幾歲，未來的人生，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棒球的規則裡，邊界是兩條射線。

左右有界限，而向前，可以無限延展。

這是球場，也是每一個敢於站上擊球點的少年們要面對的世界。

向前看，就有機會。

跑起來，就輸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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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很好看，不刻意灑狗血，不做作矯情。

用剋制的鏡頭，把棒球少年們的迷茫、困頓、熱血、友情生動地送進每一個觀眾的心裡。

幾次心酸，也幾次會心一笑。

但無奈的是，截止發稿，為《棒！少年》排片的影院，已經為數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