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一直是說唱音樂中重要的組成部分,rapper們把自身的經歷、對生活的觀察、腦海中的想象用故事的形式寫在歌詞裡,以此來打動聽眾。
這樣的作品往往會在歌詞上下很大的功夫,不管是第一人稱還是第三人稱,rapper們都會盡力讓歌詞的表達更加形象且具體。
對於剛聽說唱的聽眾而言,這種富含畫面感的音樂、精心構思的故事情節,也十分容易被接受。
在很多時候,敘事類的說唱往往會被聽眾們比喻成精彩的電影。事實上也是如此,像是大眾偶像姆爺就有高超的敘事技巧,他的經歷拍成電影,就成了鼓舞一代rapper的《8英里》。
隨著這兩年說唱在中國普及開來,越來越多的rapper開始湧現,但是強調“敘事”的作品卻越來越少了。
這一方面是敘事類作品創作起來難度很大,既要考慮技術上的的流暢,又要做到歌詞上的深度,這讓rapper想要做出別具一格的此類作品格外困難。
另一方面則是泛娛樂化的大環境下,聽眾們似乎也越來越不願意慢慢地融入rapper所營造的故事中,大部分人更樂意聽到極端和快節奏的情緒。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依然有人選擇不隨波逐流,並延續著自己的軌跡寫出獨特的故事,在《說唱新世代》上被很多人熟知的夏之禹,就是一個這樣的狠角色。
在《說唱新世代》中,夏之禹用一首《hometown》向所有人展示了他在敘事方面的高超才能,也讓人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小鎮青年故事。
很多人說夏之禹的音樂和賈樟柯的電影不謀而合,都訴說了在歷史的滾滾洪流之中小人物的悲歡離合。
事實上兩者的區別是比較明顯的,賈樟柯導演的電影,很大程度上表現出了對於時代變革的警惕和迷茫。夏之禹的音樂則更加輕鬆,對於變革帶來的影響,他更多的在選擇接納。
在節目裡,他的那句:“我覺得大家習慣了壓迫情感的表達方式,有的時候舉重若輕是一種更好的表達方式。”則是對他的音樂風格最好的註腳。
不過夏之禹的作品的確有一種電影感,他也喜歡在一張專輯中設計出許多類似電影分鏡的畫面,來構成一張完整的專輯。
他的新專輯《Young Fresh Chin》就是他“不存在的電影系列”的第二張專輯,和上一張《California Dream》中想象的加州黑幫不同,《Young Fresh Chin》把場景搬到了夏之禹青年時代生長的地方。
《Young Fresh Chin》的翻譯是年輕新鮮的下巴,這個摸不著頭腦的名字其實是在比喻那些仰著頭的高傲少年,Chin也暗含China的隱喻。
在整張專輯裡,夏之禹都描繪了一個90年代末街頭青年的生活場景,兇狠而富有個性。
瞭解夏之禹的人都知道他並非一個狠角色,相反他是一個比較“弱”的人。很顯然,這並不妨礙他在自己的電影裡當一回老大。
從第一首《地頭蛇》開始,整張《Young Fresh Chin》就奠定了一個特別說的風格基調,也是對整個街頭環境的全方位特寫。
開頭的武打音效取樣和輕微的過載電琴loop,都為這首歌鋪墊出一個非常hardcore的氛圍。
人聲上有些lofi效果的處理讓夏之禹的聲音更有力度也讓整首歌更具90年代的時代標籤。
這首歌在聽感上很像是過去熱狗的作品,充滿了青春期狂暴的荷爾蒙,態度和音色都有味道。
《遊戲》是整張專輯出現的第一個場景,90年代的街機廳是無數年輕人江湖恩怨的集中爆發地。
夏之禹並沒有全盤否定遊戲廳的作用,反而在歌詞中寫到了“他是兇猛的動物們的安定劑,讓情緒和貨幣有了統一的去向。”用減少街頭暴力,來肯定遊戲廳的作用,這樣的描寫還是第一次見。
這首歌透過取樣多首老靈魂樂來塑造了有著濃厚James Brown味道的伴奏。非常歡快娛樂化的配器和快節奏的鼓點穿插著大量的搓碟,也有八十年代的老學校氛圍。
這樣有些深沉的伴奏,夏之禹卻用特別順滑的flow來駕馭,有著80年代和90年代碰撞的特殊風味,也在音樂層面上暗合了“遊戲”這個主題。
接下來的幾首歌《Ain’t Evil》、《Hometown》、《Ghetto Dream》、《在青少年俱樂部喝醉酒》從不同角度訴說了那時街頭的各種場景。
有學校的、有生活區的、有工廠周圍的,還有各種娛樂場所的,透過夏之禹的勾勒,一個兇狠、有錢、講義氣的青年形象在我的腦海中慢慢建立起來。
之後的《nike》是這張專輯中少有的輕鬆曲風,將活躍的語調和trap flow融入有些復古歡快的伴奏中也是十分有趣。
同時這首歌傳達的想法和音樂風格是相反的犀利,用戲謔地手法諷刺瞭如今對於球鞋盲目跟風的消費主義,直截了當地批評自己不喜歡的價值觀,這才是我認識的夏之禹。
《young og》是這張專輯中唯一一首westcoast風味的單曲,對於鼓點和合成器的運用都是非常純正的西海岸。
曲風方面也很有G-Funk的味道,但歌詞描繪的故事卻讓人哭笑不得。這首歌講了一個小時候拿家裡人的錢出去亂花的悲慘故事。
雖然歌詞中的口吻十分兇狠,但更像是一個犯了錯但死不承認的小孩的無力掙扎。
《最後的街頭》是這張專輯中我最喜歡的一首作品,也是夏老師難得嚴肅和沉重的一首作品。
透過取樣的提琴旋律,夏之禹塑造了一個90年代真實而壓抑的街頭氛圍,對於各種社會事件的描述,只有90年代經歷過的人才能感受的到。
這也讓人意識到,之前作品中描繪出的浪漫的90年代,也僅僅是生活中的一個側面,另一個側面則是在物質和精神層面都迅速發展之下,社會的風氣和治安狀況,遠沒有今天安全。
遊戲機室、溜冰場、各種不同的街區和一首首經典老歌,這些至今難以忘記的情景片段,共同構成了夏之禹的青年回憶。
夏之禹把記憶中的場景和他如今的理解結合起來,構成了電影式的專輯《Young Fresh Chin》。
在時代浪潮的夾縫之中,每一個音樂人都會有屬於他的位置,在人人都想成為rap star的當下,我更喜歡像夏之禹這樣既安貧樂道又胸懷天下的小鎮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