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不叫小娟,化名是我們最後防線,雙眼打碼照片,夜鶯變啞巴,你們費好大功夫,誰敢不聽話,時時刻刻地刻骨,用拳頭用汽油,用硫酸,用剃頭用目光,用鍵盤,最後如何被你們記錄,輕蔑擺佈,嵌入頭顱,同一出悲劇,不斷上演繼續,囚禁我身軀,割斷我舌頭,無聲將眼淚織進綢緞錦繡……”
這段讀來驚心的歌詞來自譚維維新專輯《3811》中的《小娟》。
這首歌旨在為承受性別暴力的女性發聲,諸多歌詞對映著社會新聞中女性的現實遭遇,字字戳心,配合著舞臺效果極為震撼。
高曉松評價其“振聾發聵”,#譚維維的歌詞好敢寫#也隨之登上了微博熱搜。
出於好奇,我檢索了一下這首歌的作詞人,原來是尹約。
我聽過這個名字,是那個被當作高曉松的80後女生。
2015年,留美歸國後的尹約加入了高曉松的團隊,迎來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曉說》和《曉松奇談》的主編。
眾所周知,高曉松曾經是恆大音樂的音樂總監,現在是阿里音樂的董事長,算是內地音樂圈一個響噹噹的人物。
尹約在工作中展現出來的出色的文字功力讓高曉松意識到了她在作詞方面的潛在可能,於是他提議尹約可以去嘗試創作歌詞,並介紹她認識了一些優秀的音樂人。
遇到了高曉松這個伯樂,尹約開始了自己的歌詞創作之路。
對曾學過十幾年音樂的尹約來說,此次跨界寫詞,既是一次轉型,同時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迴歸。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像一顆埋在心底的種子,總會有一天破土發芽”。
尹約不是有強烈個人風格的作者,這反倒成就了她在創作領域的多元探索。
最開始的寫詞對尹約來說就像一次次的命題作文,她需要根據歌曲的主題不斷對歌詞進行調整,以求做到儘可能的貼合恰切。
從《默》的痴纏,到《大魚》的空靈,再到《風清揚》的凜然,尹約的每一次亮相都給人驚豔之感。
只是,尹約的成名也伴隨著諸多無奈。
作詞人作為幕後工作者很少有出現在公眾視野的機會。於是對尹約的真實身份大眾開始進行各種猜測。
有人鑑於她的風格之多變懷疑她是一個智慧機器人,也有人猜測她其實是高曉松的小號。其中最“主流”的誤解是——尹約是位男性。
尹約曾在一次演講中分享了自己作為一名女性工作者在以男性為主導的幕後音樂圈工作的經歷和感受。
她在演講中提到了2020年年初發生的一件小事:譚維維在微博上發了和尹約觀禮格萊美時的合照,隨後登上了微博熱搜。
長久以來,對各領域女性的誇獎中總有一種說法是“不像個女人”。這種以性別歧視的形式實現的褒獎一度讓尹約哭笑不得。
有人說這是證明女效能力超越性別平均值的體現,但是為什麼男性就不需要這種證明呢?
由此可見,無論是對女性身份的強調還是“像個男人”式的誇獎,說到底還是出於女性作為第二性劣於男性的慣性思維和既定偏見。
而這種偏見在很多時候是非常普遍的,被合理化的,甚至是被女性自身預設的。
上野千鶴子在《厭女:日本女性的嫌惡》中講到“女人的厭女症”,她認為女性自身也存在自我厭惡的可能,而所謂女性主義者,就是自覺意識到自身的厭女症而決意與之鬥爭的人。
精英女性的厭女不是指向自己,而是透過將自己視為例外,從而生產對一般女性的輕蔑。尹約因出色的作詞功力成為外界眼中的“名譽男人”,但她並沒有將自己視為例外。
在此意義上,尹約是一名自覺的女性主義者。
“當社會對女性的普遍期望還停留在找份穩定工作、早日相夫教子的階段,年輕女性選擇幕後創作這條沒有安全網、沒有鐵飯碗的道路,尤其需要勇氣”。
圖自:@人間反光鏡
的確我們常常會聽到有人講,女孩子不必那麼辛苦,買房子是男方的事情,女生和男生不一樣,工作不穩定在婚戀市場上是不佔優勢的……
儘管這種提醒和建議的出發點大多是誠懇的,善意的,切實的,但還是會令我產生強烈的不適和困惑。
大環境不鼓勵你爭取和冒險的時候,順流而下蠻容易的。但是如果要參與秩序的建設,要輸出真正的價值,要實現獨立與自由,女性必須要付出更多努力和勇氣。
性別問題是敏感問題,但不是透過無視和逃避就能解決的問題。
《小娟》一出當然也有很多負面的聲音,如“激化性別對立”,“吃人血饅頭”云云。
我的看法是,血淋淋的現實就擺在那裡,可能表達得不太好,但總好過沒有聲音。
和受侵害的女性站在一起,說到底是和弱者站在一起,和一種信念與良心站在一起。
無論什麼時候,鼓吹性別對立都是無意義的。性別歧視永遠是雙重枷鎖。
不管是音樂還是其他領域,期待有更多女性的聲音和力量,也期待更多來自男性的聲援與支援。
藝術的本質是發聲,為那些沉默的大多數。
作者丨青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