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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歐娜不想被困在無聲世界裡,她希望聽見聲音,也希望“被聽見”。據北京聽力協會2017年的估計,中國殘疾性聽力障礙人士已達7200萬人。而其中助聽器佩戴率不到5%。在這一點上,蕾歐娜是幸運的。她在嬰兒時因發燒失去聽力,5歲時戴上助聽器,8歲開始學說話。如今的她,成為一名主播、模特、演員。從無聲到有聲,從聽見到被聽見,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局外人很難想象這種曠日持久的抗爭與堅持。

“聽障斜槓青年”蕾歐娜的故事,是一個尋找自我的故事,也是一個渴望被理解的故事。蕾歐娜每天至少說話8小時,從下午一點到晚上九點,直播間人氣高的時候,會到更晚。她是一名網路主播,年輕、甜美的面孔吸引了不少粉絲。與其他主播不同的是,她給自己打上了“後天聾啞少女”的標籤。沉默曾填滿了蕾歐娜人生十幾年的時間。嬰兒時期的那場發燒,傷害到蕾歐娜的聽覺神經,聲音從她的世界退場。

她的左耳聽力損失達90分貝,這意味著只有音量達到90分貝以上,她才能聽到。日常生活中,70分貝就已是很強的噪音,非常嘈雜的馬路、汽車的喇叭能達到90分貝以上。她的右耳聽力損失達120分貝,這在日常生活中幾乎遇不到,等於完全喪失聽力。在蕾歐娜眼中,世界是色彩鮮豔的流動默片——如果不戴助聽器的話。助聽器在五歲時嵌入她的耳朵,給她的世界鋪上一條音軌。

2017年,蕾歐娜因為一條影片火了,畫面中,她扎著丸子頭,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大家好,我是蕾歐娜“。影片快切、鬼畜、搞笑,熱度一下子飆升。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為了說出這句自我介紹,她用了8年時間。蕾歐娜直播時話題廣泛,天氣、美食、遊戲、手語,什麼都聊。她笑容甜美,但聲音卻不是完美的,像是樂器裡漏掉的音符。她不會運用舌頭髮音,因為“S Z C“的音她聽不見,所以也說不出,只能盡力模仿。

小時候,蕾歐娜上普通幼兒園,跟不上進度,只能發出“啊啊啊”的聲音。媽媽去幼兒園接她,聽小朋友和家長竊竊私語:“她耳朵不好,不會說話”,心裡不是滋味,便將蕾歐娜轉到特殊教育幼兒園。對聽障者來說,發音說話是一個艱難的過程:聲音被分解為無數個細小的步驟。首先,聲音是一串震動,需要用觸覺感受;與之相對的是口型,要用視覺記憶。

特教班上8個小朋友,老師來不及教,平日裡更需要靠父母一點一點指導。蕾媽媽見縫插針,見到什麼,告訴她什麼,蘋果、香蕉、樹、公交牌……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素材。小時候吃飯,蕾媽媽不斷教她說“吃飯”,等她能說出來,才開始動筷。在特教學校,手語是大家學習交流表達的主要方式。手語的語序和口語不同,主謂賓經常倒置。能聽會說的蕾歐娜,在兩種語言的混亂裡學習。

和同學交流,她用手語,回到家,母親則鼓勵她多說話,“說出來人家才知道你在想什麼”。蕾歐娜也想努力靠近大多數人的表達方式,渴望和更多人交流。為了學好說話,她經常對著鏡子中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蕾歐娜剛開始做直播那幾天,直播間一個人也沒有,她就看著手機螢幕裡的自己,做很多搞怪的動作,自己跟自己說話。這像極了她剛工作那會兒的狀態,蕾歐娜第一份工作是廣告公司的財務助理。

走出家庭和學校的庇護,生活的殘酷很快顯現出來。一次開會,她沒有聽見通知,錯過了會議。等到會議結束,她問同事會議說了什麼重點,同事說,你沒必要知道。那時,她內向、自卑,覺得自己沒用。有段時間一度抑鬱,在爸媽上班時,她在房間裡發呆、哭。她形容那時的自己是“看不見的人”。如同聲音被切斷,她獨自成為一座孤島,缺乏外界的理解和認可。她和爸媽吵架,“你們把我生下來幹嘛?”父母沉默了會兒,說我們要對你負責。

父母對女兒的期待很簡單,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找一個可靠的人,早日成家。蕾歐娜從小聽話,卻在此刻感覺自己的人生在完成別人的願望,她不想上班,不想早早結婚,不想走進一眼可以望穿的生活裡。她決定叛逆,於是自作主張辭了職。當自己的願望與父母難以調和時,她選擇了離家出走。站在上海浦東的十字路口,聲音是魔都鑄就恢弘的一部分。蕾歐娜處於繁華的上海中心,眼裡是流動的五光十色,卻難以捕捉到其中有層次的背景音。

離家出走的半年裡,她沒走遠,租住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只是她沒讓父母知道。她與其他人合租,房租1500元一個月,兩人平攤。她一口氣報名舞蹈班、表演班、模特班,週六週日去上課,平時靠跑龍套、做群眾演員賺錢。她羨慕演員這份職業,覺得“他們可以這麼隨意就說那麼多話,而且還能表演得好。”她渴望成為湯唯那樣的演員,一個眼神就把角色演活了;另一個偶像是彭于晏,會八國語言、極其自律、敬業。

她去橫店闖蕩,厚著臉皮,拿到《相愛穿梭千年》的一個角色,試鏡很順利,因為角色很小,只有一個鏡頭。那場戲中,她飾演一位丫鬟,要和井柏然擦肩而過,末了轉頭對身旁另一個丫鬟說:“這是哪家的公子那麼帥?”那是她唯一一句臺詞,網劇放映之後,她回去看,發現她的聲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背景音樂。橫店的經歷讓她很快領教了演藝圈的殘酷。好看、有實力、名校畢業、普通話好,每一道都是一個坎。

父母一直給她發訊息,說:女兒你回來吧,我們不再反對你做什麼事情。她沮喪地回到上海,覺得“現在根本做不了演員”,但依然在這個圈子裡不斷嘗試,演電視劇不行,就演話劇。朋友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她說:“越努力越幸運,我相信自己的夢想會實現的。”現在,看蕾歐娜直播的人越來越多,粉絲超過10萬。她開始講段子逗大家開心、說繞口令、給大家展示手語表演,她有一份歌單,周杰倫的《蝸牛》是必選。她覺得是在唱自己。

偶爾她也會給大家展示新學的舞蹈,普通人練習兩三天就會的舞步,她需要花兩三個月。學舞蹈的時候,戴緊助聽器,把音箱開到最大,一邊數拍子一邊看影片“扒動作”,可能10遍,也可能100遍。家裡一牆之隔,是憂心忡忡的父母。兩位老人覺得直播不正經,不放心地問她:直播靠譜嗎?直到陸續有媒體來採訪,蕾媽媽才意識到“直播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這才真正放了手,讓女兒自己去處理想做的事情。

直播成了一座橋,引著蕾歐娜跨過無聲的世界,驅散了孤島的迷茫。但質疑和誤解接踵而來,“聾人”這個標籤在直播裡是刺眼的。有人獵奇,有人懷疑。彈幕裡常常夾雜著不和諧的話語。“你一個聾人做什麼直播”,“一看就是裝的,肯定不是聾人”。蕾歐娜只能要求自己內心強大。也有聽障人士覺得面對現實無能為力,私信問她,如何學說話、找工作。她回覆只要堅持不要放棄就好,她說的最多的就是“加油”。

如今,蕾歐娜把自己的定位為青春正能量主播,大家被她的獨特吸引,也被她的陽光打動。她努力適應流量的規則和激烈的競爭,“社會很現實”,她說,只有被人看見、聽見,大家才會去深入瞭解你的內在,才有相互理解的可能。她不放過每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在直播的間隙,她甚至還抽空參加模特比賽。

2020年8月,在深圳舉辦的一場超模比賽現場,她自信滿滿走上T臺。頒獎時刻,她站在舞臺邊緣的位置,一雙眼睛亮晶晶地閃著。此時,她一天沒顧得上吃飯,痠痛感懸浮在十釐米的高跟鞋上。頒獎開始前,她和身邊的人說,如果聽到我的名字,請告訴我一下。但是沒有,她一度以為是自己走秀走得太糟。轉機在最後出現,亞軍獎狀被遞到她手上——她獲獎了,但是宣佈時,卻沒有聽見。比賽結束太晚,她只發了一條動態告訴大家獲獎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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