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條》正版線上來了。
這是一部評分不算高,但爭議非常多的電影。
喜歡的人反覆狂刷,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細節。
不喜歡的人要麼不明覺厲,要麼直接在影院看睡著了…
不過,今天我最想聊的,不是《信條》。
而是拍出了《信條》的傢伙——
克里斯托弗·諾蘭。
01
話是這麼說,我們還是得從《信條》聊起。
這部電影,最驚豔條姐的,其實是幕後花絮。
從花絮裡我知道,電影裡所有時間後退的場面,其實真的是倒著拍的,而非正著拍好以後再倒放。
很多演員都表示,跟諾蘭合作是一件超級好玩的事。
因為他電影裡的所有奇觀,都是能實拍就實拍,無論是《盜夢空間》裡的翻轉回廊,還是那輛真的能開的蝙蝠車,都讓演員樂此不疲。
上班就像上游樂園玩一樣,當然開心咯。
奇觀,是諾蘭後來作品中最重要的元素。
這裡所說的奇觀,並不僅僅是指大場面或特效場面,而是電影中奇特情節的主要“玩法”。
比如《信條》中的時空逆流,《盜夢空間》中的夢境系統,《致命魔術》中的魔術。
這些引人入勝的玩法,每每能帶給觀眾別樣的體驗,事後也令人津津樂道。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諾蘭電影中的奇觀有多好玩,故事中對於人物感情的刻畫永遠是飽滿而深沉的。
奇觀的作用,一來是引發觀眾的興趣,二來是創造角色情感上的矛盾,製造衝突。
《信條》之所以爭議頗多,正是因為這部電影太過偏重於奇觀展現了,忽視了人物情感的表達,以至於整部電影看起來非常自嗨,觀眾們自然會不買賬。
很多人對電影的暗線有所解讀,比如男二尼爾為了保護主角必定會慨然赴死,而主角又不得不在明知如此的情況下親手送他上路。
更有人認為,尼爾的真實身份就是女主角的兒子。
在我看來,這些解讀都很有可能是準確的。
但是,並不重要。
儘管它們本應很重要。
《信條》這部電影所使用的奇觀,也就是逆熵系統,相較於諾蘭過去的同類作品,有三個非常致命的硬傷:
一,在情節上過於複雜;
二,在邏輯上過於簡單;
三,鎖死了故事的可能性。
倒放和正放的情節放到一起,確實打造出了別樣的感官體驗,但這種體驗過於特別,而且節奏太快,讓觀眾難以理解。
難以理解還不是最蛋疼的,最蛋疼的是,觀眾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必要去理解。
從劇情結構上來說,《信條》其實很接近日本電影《攝影機不要停》。
都是先把結果展現在你眼前,然後一步一步解鎖造成這個結果的過程。
但是《信條》過於注重表現奇觀,在人物情感表達方面太過含蓄,導致這個故事應有的情感張力沒能得到釋放。
再加上,男主角只是宿命的工具人,本身刻畫偏於單薄。
觀眾如果不能和角色共命運同喜悲,又怎麼會關心他發生了什麼事呢?
在這種前提下,與其說諾蘭將人物的情感線隱藏起來等待觀眾挖掘,倒不如說他在沒能兼顧二者的情況下做了取捨,只能拿一些邊角料來證明“我來過”。
挖掘出這些內容的觀眾,固然眼睛毒辣,但這本身是導演的失誤,而非偉大之處。
對比諾蘭自己的作品,《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就都做到了情感和奇觀之間的平衡,因而好評如潮。
02
說到諾蘭的作品,剪輯是個繞不開的話題。
你看到一個故事的時候,常常會搞不明白到底是哪個時間線。
《蝙蝠俠:俠影之謎》和《致命魔術》是兩部時間相近的作品,剪輯的風格也最為接近。
因為在喬納森主創的《西部世界》裡,這種剪輯更是被玩到了極致。
複雜的奇觀+繁複的剪輯,是諾蘭作品“燒腦”的根源。
但是,縱觀這類作品,你會發現不管再怎麼燒腦,到最後自己總能跟上節奏。
這是因為,諾蘭作品的敘事,始終很清晰。
眼花繚亂的剪輯,時間線的錯亂,都是表面的。
在複雜情節的背後,總是有一條清晰的主線貫穿全片。
無論情節怎麼閃回或跳躍,都始終牢牢黏在這根主線上。
《蝙蝠俠1》:如何才能有效地控制犯罪和混亂?
《致命魔術》:如何才能成為偉大的魔術家?
《盜夢空間》:主角Cobb的妻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
丟擲了最大的命題之後,觀眾會隨著情節的推進來一步步解開小命題。
這些情節可能發生在現在,也可能是過去和未來。
但在邏輯線上,它們必定是循序漸進的。
這種手法,與其說是講故事,其實更像是講道理。
所有教授編劇技巧的書都告訴我們,故事不應該是說教,任何陷入說教的電影都是糟糕的。
有許多爛片雖然質量很差,但都在嚴格地恪守著這個道理。
也有些電影總是絮絮叨叨,讓人感覺有些平淡,但卻獲得了好評。
《社交網路》,“絮叨流”爽片
諾蘭二者都不是。
他講道理,但不那麼隱晦,總是在情節的關鍵處由人物說出金句,令觀眾若有所悟。
他刻畫奇觀,但很少被奇觀牽著鼻子走(《信條》除外),奇觀總是敘事的工具。
和大部分受到奧斯卡青睞的電影相比,諾蘭的作品總是顯得過於直白,敘事手法稱不上多巧妙,而且缺乏層次感。
這種層次感在大部分諾蘭作品裡都是缺失的,他更喜歡用情節來講故事。
《三體》裡,曾經有這樣一個形容:
“記得在大三的一次資訊課中,教授掛出了兩幅大圖片,一幅是畫面龐雜精細的《清明上河圖》,另一幅是一張空曠的天空照片,空蕩蕩的藍天上只有一縷似有似無的白雲。教授問這兩幅畫中哪一幅所包含的資訊量更大,答案是後者要比前者大一至兩個數量級!”
《清明上河圖》是偉大的,但它描繪人間百態的方式,畢竟還是直白展現。
而奧斯卡更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看似空曠的天空之上,隱含著無數星辰。
我的意思,既不是說諾蘭不能做到第二種技巧,也不是說第一種方式更拙劣,只是以這個例子來比喻二者的不同。
對於觀眾來說,諾蘭的故事永遠是緊張刺激的,還總能給人以反思,有那麼多細思恐極的地方。
這就是為什麼諾蘭的觀眾緣那麼好,作品既好看,又顯得很有逼格,但始終無法得到奧斯卡認可的原因。
03
最後想聊的,是諾蘭到底想表達什麼。
《記憶碎片》《蝙蝠俠》《致命魔術》《盜夢空間》《星際穿越》,這些特別典型的諾蘭作品裡,條姐讀到了同一個主題:
執念。
《記憶碎片》裡,即使兇手已經伏誅,主角也要追殺下去,因為追殺兇手是他生存的唯一動力。
《蝙蝠俠》裡,布魯斯·韋恩從來沒有從童年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只是找到了更好的對待方式——化身蝙蝠俠打擊罪惡。
《致命魔術》裡,兩位才華橫溢的魔術師鬥了一輩子,只是為了贏過對方,以及另一個小小的目標。
…
每個人的旅程都沒結束,也永遠不會結束。
在我看來,《致命魔術》是對諾蘭創作生涯最精準的總結。
“任何一個魔術表演都少不了三個步驟:示之以虛,偷天換日,以假亂真。”
“示之以虛”,是在片頭開始向觀眾展現某個概念,可以是麥高芬,可以是前面提到的奇觀。
“偷天換日”,是在故事發生的過程中轉換故事線,誤導或轉移觀眾的注意力,啟發更多思考。
“以假亂真”,是將故事落回到最初的概念和命題,實現“接住包袱”。
對於這個過程,諾蘭本身是樂此不疲的。
那麼,他為什麼喜歡這樣做呢?
答案也在《致命魔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