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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和毒品以藝術為中介,音樂神童湛羽如幽靈一樣在咖啡女郎季曉鷗和緝毒帥男嚴謹之間遊走。這不是三角戀,但誰又能否定是呢?季曉鷗與嚴謹也無法否定!三位一體,或一體三面,咖啡、毒品和藝術,交織著、裹挾著,走向浪漫與兇險幾何疊加的不歸之路,或者說,就是劇目所說的從“最初相遇”到“最後別離”的懸念長途?

男女兩人,一是爸媽眼中的剩男,一是爸媽眼中的剩女,相遇會有什麼故事?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一切都有可能。然而,這個剩女來自於一個醫學家庭(父親是名醫,母親是醫學教授),這個剩男來自於一個富商家庭(父親創立並掌控著一個巨型物流公司),因此兩人的相遇則成為名門與財富疊加的幾何算題。當然,兩人的青春,兩人組合的帥與美,已經把時尚青春情感劇集的配方做了高位標配。那麼,戲就這樣開始了?

不,這一切只是《最初的相遇,最後的別離》(後稱《相遇別離》的基底配方。在這些青春、時尚、炫耀的底色上,這部40集劇集的男主角嚴謹是一個正在執行臥底任務的前緝毒警察(一位渾身戰傷的緝毒英雄),其女主角季曉鷗則是一個在大學因打架退學、自稱“女流氓”、以開咖啡店陪伴青春的小資女郎。

季曉鷗,這個騎單車穿越花間小徑、在晨輝中來到自己開設的低調而情趣滿滿的“似水流年”咖啡店的單身女郎,應當怎樣初遇那個開著豪車出場、黎原市滿城女子夢寐以求的三分之一海鮮酒店總裁、億萬富少嚴謹呢?閨密方妮婭將“剩女”季曉鷗帶到了一個酒店的豪華晚會,希望為其“脫單”創造一個奇遇。奇遇來了:在衛生間外的洗手池邊,被閨密打扮得如應招女郎一樣的季曉鷗遇到了大醉狂吐的帥型男子嚴謹——在首次進入這種場合的美女季曉鷗眼中,這個後來知道名叫“嚴謹”的男人,完全是一副流氓無懶相,她給他的見面禮就回應非禮挑逗的一記耳光。這時,警察來了,搜捕毒販。捱了一耳光的嚴謹慌張逃入洗手間,在警察破門之前,從褲兜裡掏出一袋毒品倒入馬桶中。咖啡與毒品,哦,這就是最初的相遇,並且預設了最後的別離!

然而,《相遇別離》絕非只是嚴謹與季曉鷗這對疊加了多元時尚配方的剩男剩女的浪漫而兇險的恩怨聚離的對手戲。除了兩人各自父母兄妹親友的穿插配戲、警-毒對壘的劇情鋪展外,季曉鷗在一次巴士出行遇到了後來與之姐弟相稱的音樂學院大一學生、“品學皆優”的湛羽。這位攜帶著小提琴上公車的俊秀少年,柔弱更添其麗質。他的小男孩影像,如清泉對映的水仙花一樣,在上車前就被季曉鷗穿越車窗的目光捕捉到了。這本來只是一個成年單身女性對一個花樣少年的電閃一瞥,悵然之念當如風而逝。

然而,這個小提琴少年卻在即將下車前暈倒在他未來的曉鷗姐姐腳下。接下來的故事,是不意外的:賦有音樂才華的少年湛羽,不僅父母離異,而且父親吸毒、母親病痛臥床,他在巴士上暈倒,就因為貧病。季曉鷗以一個大姐姐的愛心救助了湛羽,她自以為是神遇了一個正需要她愛心救助的音樂神童。然而,就是這個在季曉鷗眼中純潔如唱詩班中的歌童一樣的音樂少年湛羽,很快就在季曉鷗眼前暴露了偷盜的行為——他沒有暴露給季曉鷗的是,他是一個代號“KK”的酒吧街小毒販。

但是,正是湛羽的“不期而至”,引來了在執行臥底任務的前緝毒警察嚴謹。嚴謹在與毒販集團頭領小美人及其左右手劉偉的周旋中,因為狂醉夜宿酒店,被混入房中的湛羽偷拍不雅照片並被其惡詐。湛羽在嚴謹的喝斥下刪除了手機偷拍的照片,卻偷走了嚴謹的高檔打火機—這個打火機上銘刻著他和兩個出生入死的禁毒戰友姓氏的首寫字母,其中一個戰友已經犧牲。為了追回這個對他具有生命意義的打火機,他來到了季曉鷗的咖啡店。當然,劇情的發展並不以嚴謹索回這隻“過過命”的打火機為終結,而是讓嚴謹與季曉鷗的第二次相遇成為這對剩男剩女的人生從“手衝咖啡”和“緝毒臥底”的兩股軌道上合二為一,兩者合的中介,就是湛羽那不時飄逸在酒吧街浪漫夜空的的悠揚的小提琴聲。

在季曉鷗的情調款款的小小咖啡店,前緝毒警察、現在以富少總裁身份“臥底”的嚴謹帥混相加,對季曉鷗進行日復一日的調情追逐。當然,毫無意外,假戲真做,或說真情假戲,兩人最終以一夜櫟川的浪漫情戲成為一對風情激越的不捨戀人。然而,迫於“緝毒大局”的需要,演繹了一夜純情戀人的嚴謹不僅不辭而別,而且為了獲得毒販首領小美人的傾心信任,表演了一個無情惡少的絕情戲——小美人為了試探嚴謹的忠誠度,支使手下騷擾、凌辱季曉鷗,嚴謹不但不衛護自己的真心戀人,反而給前來尋理的戀人季曉鷗一記殘酷的耳光,當然,當年因打架退學的季曉鷗,也毫無猶豫地迴應了這個翻臉不認人的惡少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是第二次相遇之後,第二次別離。浪漫相遇,殘酷別離。追劇的觀眾當然有理由預期,在後續劇情發展中,他們必有第三次相遇。正在進行毒品交易的小美人毒販團伙被破獲了——雖然二號頭領劉偉脫逃,嚴謹的臥底任務完成了。是的,他順理成章地,當然也是以臥底功臣的成份回到了情人季曉鷗的身邊,再次櫟川之行,升級版的浪漫夜戲——心有靈犀的雙雙求婚,場景設計驚豔動人,櫟川的夜空為之燦爛,這對剩男剩女,似乎相遇成劇終,別離在天外。

然而,大年之夜,湛羽被殺害了。這位在嚴季二人情戲高潮中幾乎退入幕後的音樂少年,因為莫名遇害而再度進入劇情的核心。作為季曉鷗的戀人和作為緝毒臥底,嚴謹都具有殺害兼任音樂神童和毒品小販的湛羽的動機。作為殺害湛羽的重大嫌疑人,臥底功臣嚴謹被捕了。為了破獲這個兇殺案件,刑偵警官趙廷輝帶領手下,在與湛羽之死最具關聯性的兩個人之間穿梭調查和審訊。無疑,這兩個人就是在劇中反覆重演著浪漫而兇險的相遇與別離的愛情戲的嚴謹與季曉鷗。在趙警官職業性冷漠的迴圈纏綿的盤問下,兩人的回憶和陳述,則成為全集的敘事線索。對季曉鷗的盤問在她的咖啡店進行,對嚴謹的盤問則在監獄審訊室。他們倆人的敘述構成兩條交錯的故事線。對於趙警官,其實就是對於追劇的觀眾,全劇真正的,而且可說唯一的懸念是:究竟是誰,出於什麼動機殺害了湛羽?警方偵獲的一切證據都在指向嚴謹,趙警官也一再煞有介事地把觀眾的懸念引向嚴謹。但是,對於有追劇經驗的觀眾,沒有人會相信是嚴謹殺害了湛羽。那麼,這個兇手究竟是誰?我們明白,直到劇終,沒有觀眾能猜到他是誰。這就是懸念劇的正點!

其實,兇手是誰,並不是一部成功的懸念劇的核心主題所在。編導設定懸念,主旨是借觀眾對“兇手是誰”的追問,推動觀眾入戲,從而推進劇情和展開主題。在《相遇別離》中,當嚴謹與季曉鷗的角色設定在層層推進並且淋漓盡致地演繹之後,也就是觀眾在40集劇情的風雲變幻、起伏宕蕩之中觀賞和感受了這對男女主角的愛恨情仇,從而感悟人生世界的複雜甘苦和愛與美的無限價值之後,就是劇終之時,也就是懸念就走向破解之時。在不作劇透的前提下,我謹慎地說,這部懸念劇集對懸念的劇終揭示,給予觀眾的真正啟示,不是一個兇手懸念的破解,而是把“兇手”指向了螢幕前每一個觀眾的內心。

《相遇別離》是年輕導演曹譯文的首部作品。通覽全劇,在讚賞飾演嚴謹的林更新和飾演季曉鷗的蓋玥希兩位主角成熟而出色的表演(他們非常到位,甚至於堪稱本色地出演了這兩個角色)的同時,我特別讚賞曹譯文在這部處女作中表現的對題材的出色的駕馭能力和極富詩意的呈現風格。按大類分劃,《相遇別離》可以概括為以懸念為結構的言情/青春劇集。當今國內風行的言情/青春劇集,普遍有兩大弱點,一是過火的演繹,二是空泛拖沓。我對《相遇別離》的觀感,是洗練而清麗的,而且節奏從容。這對於一個首次獨立執導劇集的年輕導演而言,當是非常難得因此非常珍貴的素質。一般而言,懸念劇集,懸念一解,觀眾的觀賞動力就會大大減弱。但是,《相遇別離》,似乎有超越於作為劇情動力的懸念的吸引力,因為它不僅吸引我重複觀看,而且在隨機選集的遊覽中,令我隨時入戲。當然,在40集的長度中,《相遇別離》的劇情和人設,並非無可挑剔。但是,作為一年長的觀眾,我更願意以欣賞的心情向觀眾推薦曹譯文導演這部處女作。

【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教授 藝術批評家:肖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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