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獲得威尼斯金獅獎最佳影片獎之後,趙婷再次憑藉《無依之地》獲得紐約影評人協會(NYFCC)最佳導演獎。金獅獎讓趙婷成為首位獲得該獎項的華人女導演,而歷屆獲得NYFCC最高獎項的電影中至少有一部會提名奧斯卡獎。
1982年出生的趙婷至今已獲得威尼斯電影節、戛納電影節、多倫多電影節和美國獨立精神獎等26個獎項和36項提名,成為中國新一代最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導演之一。而她在國內為人所知,最早還是因為她是“宋丹丹的繼女”。
趙婷的父親趙玉吉是北京一家鋼鐵公司的經理,母親是醫院職工,兩人離婚之後,1997年,宋丹丹與趙玉吉結婚,趙婷也就成了宋丹丹的繼女。
15歲時,趙婷去英國讀書,18歲時去了美國,在洛杉磯高中完成高中學業,獲得蒙特霍利約克學院政治學學士學位,後進入紐約大學電影學院深造。
和中國本土導演不同,趙婷並沒有專注於中國題材,而是將眼光放寬——比起張藝謀(《秋菊打官司》)和賈樟柯(《三峽好人》),趙婷似乎更靠近李安,李安也曾就讀於紐約大學電影學院,憑藉《斷背山》獲得NYFCC最佳影片獎,而《無依之地》和《斷背山》都在講述美國西部,講述美國人的生活。
2014年,趙婷拍攝了《哥哥教我的歌》,講述南達科他州印第安人保留地一對兄妹的故事,聚焦印第安群體中的年輕人對未來的無奈和迷惘。
趙婷的第二部電影就是《騎士》,依然在南達科他州,依然是印第安人保留地,講述一位年輕牛仔因頭部受傷被迫放棄牛仔競技,獲得戛納電影節導演雙週獎和獨立精神獎 。當時趙婷就生活在保留地。
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在看完《騎士》後問道:“誰他媽的是趙婷?”一年後,麥克多蒙德憑藉《三塊廣告牌》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
同年6月,麥克多蒙德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奧海鎮找到了趙婷,並在她的麵包車上過了一夜。她隨身帶著傑西卡·布魯德的紀實小說《荒原:在21世紀的美國生存》,《無依之地》就是根據這部小說改編的,麥克多蒙德早已買下了版權,可遲遲找不到導演。同樣是在看完《騎士》之後,她給製片人打電話,說:“我想我們有導演了。”趙婷擔任編劇。
《荒原》完整記錄下了年長的美國工人開著房車在全國各地尋找工作的軌跡。看過原著之後,麥克多蒙德對丈夫說:“等我65歲了,就將名字改成弗恩,抽好彩香菸,喝野火雞威士忌,開著房車上路。”
《無依之地》將背景設定在經濟大蕭條之後,麥克多蒙德飾演的60多歲的寡婦弗恩丟了工作,生活了一輩子的小鎮也無存於地圖,取消了郵政編碼。
弗恩於是被迫成為住在房車裡邊流浪邊打工“現代遊牧人”,從美國中部向西行,最終抵達了加利福尼亞州,行走在社會邊緣(這也是趙婷的母題),和外界沒有聯絡,但其內部又自成一個小社會。
電影很美。電影很悲傷。
《無依之地》和《騎士》有著相同的氣質:寧靜,疏離。身為異族的趙婷冷眼旁觀,審視特定環境之下,美國遊牧民族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從這一點來看,已遠遠超過前輩。
當《三峽好人》尚未被遺忘的當下,38歲的趙婷看見了更廣闊的人性。相同的是,兩部電影都是尋根。
在《無依之地》中,弗恩幾乎立刻就接受了現實,既沒有抱怨,也沒有接受幫助,她選擇去流浪,去尋找新的未來。電影導演和主角都是女性,也在某種程度上定義了本片的質地。
不僅如此,隨著弗恩深入遊牧民族,流浪,打工,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並不需要一棟房子作為家,她的房車和她自己就是家,她意識到自己多年來並沒有自由,如今失去了丈夫和工作,獨自上路,反而擁有了自由。
這就又回到麥克多蒙德說的話:等我65歲了,我就將名字改成弗恩,抽好彩香菸,喝野火雞威士忌,開著房車上路。
《無依之地》震懾人心的還有美國西部的遼闊,日出日落,多少生命在這之間出生和死去,荒野和叢林,電影呈現了自然光線下的壯美,人的不幸就顯得太渺小了。
《無依之地》很靜,沒有刻意煽情,也不做出判斷,它只是講述。說出了一個人在被命運擊倒之後的行動。
從印第安人保留地,到牛仔,再到現代遊牧民族,趙婷完成了她的一個命題,環境的變化似乎也只改變了環境,人還是人。
《無依之地》的攝影師約書亞·詹姆斯·理查茲是趙婷的男友,他也是《騎士》的攝影師。理查茲和趙婷現在住在奧海鎮。趙婷說,奧海鎮才是更接近好萊塢的地方。
“無論你多麼清楚地看到鏡中的自己,那都只是一種反射。”她說,“《騎士》和《無依之地》是強大而真實的美國電影,因為可以不帶濾鏡或者面紗來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