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張小嫻

今年三月，趙薇跟我說：「劇本可以動筆了啊，八月開拍，十一月開始在騰訊影片播出。」那是她一年前構思的一部由她監製的八集女性獨白劇《聽見她說》，全劇的意念來自英國BBC原版《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

小趙的想法是我們這邊每集一個故事，題材圍繞我國女性當前的各種境遇，同樣是獨白劇，也會在BBC播出，但內容和表現手法跟BBC原版完全不同，她給我看了幾個她想要拍的題材，每一個都很有意思，我挑了大齡單身，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日中午十二點首播的《時間表》。

我原以為這個劇可能拍不成，當時寫了一份故事大綱，一直擱在一邊，沒想到這個女子毅力驚人，並沒有放棄。

三月的時候，我正在寫我的碩士畢業論文，又答應了陳文茜為她的新書《終於，還是愛了》寫幾篇我倆的對談，這是她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的第一本書，她得了肺腺癌，好不容易熬過一場大手術，文茜也是個無比有毅力的女子。

對談的文章不難寫，畢業論文要看的書疊起來得比我人還要高，劇本我早就忘記怎樣寫了，畢竟我已經放下這份工作二十五年，結果，我居然三樣都準時完成，看來我也是個挺有毅力的女子。

我是個從來只有死線而沒有時間表的人，只要給我一個期限，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終點那兒而不是半路上；然而，在死線之前，我很任性。

這幾年，我常常思考一個問題：時間是什麼？

一直以來，人對時間的認知到底有沒有錯？像陳文茜，她今年六十二歲，但我在她身上看不到時間的痕跡，不是說她不會老，而是她活得燦爛；一個活得這麼燦爛的女人，在她身上你不會計較時間和歲月。像趙薇，她聰慧、悟性高、處事成熟，但她似乎永遠懷著一顆粉紅色的少女心，這是時間磨滅不掉的。

你是被時間牽著走還是跟著自己的節奏走？要忘記時間從來不容易，很多女人心中會有一張時間表，我也曾經幻想二十八歲結婚、四十歲穿香奈兒、到三十歲生日那天離開一個男人，結果我全都做不到。

二十八歲的時候沒有人要和我結婚，三十歲的我還是愛著那個人，捨不得放下他轉身離開；香奈兒的衣服我以為到四十歲的時候我穿會好看、能夠負擔得來，也會是穿她家的衣服最適當的年紀，可我直到今天還是隻穿過香奈兒5號香水。

反過來，有些大衣，我當時咬著牙買下來，跟自己說：「雖然有點貴，但是這個款式永恆啊，可以穿一輩子。」結果，我穿了幾年就沒有再穿，並不是款式過時，而是我改變了。我們原以為的未來或者一輩子和永恆，是多麼虛無縹緲？惟有當下這一刻才是真實的。

林錦和導演、王智主演的這一集《時間表》，寫的是一個年過四十的單身女作家的心路歷程。她和我有著同樣的困惑：「時間表有意義嗎？」每個女人心中是不是也有一張時間表？有的女人是有的，但是，我們故事的主角沒有，或者曾經也有但是早就拋諸腦後。

的確，她十九歲的時候以為自己會在二十六歲結婚，直到許多年後回首，她終於明白十九歲的時候她為什麼希望在二十六歲結婚，因為十九歲那時她沒有自信、沒錢、沒事業、沒安全感，也沒長大。

那時她的世界太小，她的眼界也太小了；後來的日子，當這些東西她全都擁有，她很慶幸沒有在二十六歲的時候跟某個人結婚，否則，她的人生會是不一樣，那不會是她想要的人生。

而今，四十三歲單身的她經歷過幾段愛情之後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再也不需要別人給她安全感；安全感這種東西，是沒有人可以給你的，若是曾經以為有個人可以給你，也只是一廂情願。

當然，並不是每個大齡女子都像這集故事的女作家那樣；同樣是二十歲、三十歲或者四十歲，每個人的二十歲、三十歲和四十歲也是不一樣的，可是，單身有那麼可怕、嫁人又有那麼不容易嗎？

女人想要把自己嫁出去並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困難，只要你別那麼計較、別那麼執著就行；但你能不計較、能不執著嗎？你願意嫁給不那麼愛甚至不那麼喜歡的人嗎？有些女人不願意，她要繼續等下去；有些女人不等了，她們不是害怕錯過誰，她們怕的是錯過自己、錯過自己最好的年紀。

有的女人無論活得多好卻終究擺脫不了世俗那張所謂時間表，更別說那些活得不如意的，這些女人似乎沒有醒覺我們的生命每分每秒也在倒數，卻只在意她們的生物時鐘在倒數，害怕會孤獨終老。

女作家何嘗沒有害怕過孤獨終老？但是，那種想法已經過去了，就算是一個人過日子，她也覺得挺好的。她曾經幻想婚姻卻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認為晚婚有什麼不好。

這個世界早已經改變，各自選擇自己的人生就好，有一天，當你可以選擇、可以說不，你才有底氣，才沒有人敢催你。不幸福的婚姻，兩個人都痛苦，你說：「萬一幸福呢？」那麼，萬一不幸福呢？若想要幸福，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先向內求吧，你得有底氣、有選擇，惟其如此，從今以後，結不結婚是你自己的問題，而不是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女人最重要的是可以獨立，可以養活自己，可以自個兒生活而不需要為了愛情和為了另一人的陪伴而卑微，人只有無需屈就才會快樂。結婚或者不結婚，你也要過得好，別人也許會辜負你，但你不該辜負自己。

有一天，當你遇到那個對的人，你可以不自私，可以無悔地付出，你願意把最好的給他，你倆可以相依到老，你們會吵架，你甚至無數次想要用腳狠狠踹他，但終歸還是愛他。他給你快樂，也給你淚水，但他讓你知道時間盡頭會有他相伴。

有的人十四歲鋒芒畢露，有的人二十七歲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到三十五歲的時候名成利就；有的人二十二歲結婚，愛的卻是另一人；有的人四十歲結婚，跟愛的人廝守到老。無所謂世俗的時間表，只有你自己的步伐。跟喜歡的人一起，時間過得很快，跟不喜歡的人一起，時間過得很慢，快樂的時光飛快，悲傷的日子卻不知道哪一天才會爬到盡頭；

時間是什麼？跟喜歡的人和不喜歡的人共處的時間同樣是一個小時，感覺卻是如此不一樣，時間是相對的，對時間的認知也因人而異。花開花落，雲聚雲散，是有一張時間表嗎？還是隻有過程？你曾經的計劃都能夠完成嗎？為什麼我們常常會說「曾幾何時」？

面對人生的幻滅無常，時間又是什麼？它只是人類的錯覺，我們真正經歷的只是過程，只是事物流逝的規律。

時間表不過是想要達成某個目的的渴望，渴望有多大，時間表也就人人不同，與其被自己或者人家的那張時間表拖著腿踉蹌地走路，倒不如拋開所謂的時間表，活得瀟灑些，跟著自己的節奏走，這樣才會走出漫天星辰。

要是有個人問你：「你不焦急嗎？」你不妨回他說：「我都不焦急，你焦急什麼？你別破壞我的節奏，我好著呢。」

希望你會喜歡《聽見她說‧時間表》這一集，這是我放下編劇工作二十五年後的作品。二十五年前，我怎麼會想到今天的我在哪裡？會在做什麼？人生的變幻沒有人會知道，你所經歷的一切，愛恨離合、成敗得失，俱是過程，慢慢地，你會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