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就兩種人
一種,以為成年了就可以假裝忘記
另一種,即使生活在陰溝裡,
依然會仰望星空。
這世界上青春片也有兩種
一種,濾鏡出理想化的青春
另一種,基於現實書寫真實。
當中國產青春片幾乎要變成爛片代名詞的時候,被誤打上“粉絲電影”標籤的《少年的你》,卻在上映幾小時後瘋狂圈粉,更成為2019的年度驚喜。
打破偶像光環,不只有血與淚的遍體鱗傷,這部電影最大的觸動在於,它讓你淚流滿面,心疼地想要擁抱兩個少年。
“少年”前有來者,《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Sunny燦爛的日子》《十七歲的單車》《狗13》……“殘酷青春”有了當下的表達;“少年”接上了地氣,不狗血,不美化,校園欺凌的社會問題得以嚴肅地討論;“少年”袒露了內心,青春的傷痛,絕非是無病呻吟。
電影很戲劇化、個體化,但它的細膩和澎湃,剋制與冷靜,能讓疼痛能與青春不再的成年人共情。
《少年的你》的故事單刀直入,沒有抒情沒有渲染,直接將高考前兩個月的緊張氛圍和問題學校的緊張關係擺在你面前。單親家庭的學霸陳念,是一朵嬌柔美麗的小花,也是一根即將崩斷的弦。
真實的青春,可能是白衣飄飄的Sunny燦爛,也可能是善惡複雜的黑暗森林。問題學校裡玩著“輪到你了”的遊戲,陳念成為下一個被欺凌的物件。
現實是,很多大人都覺得這是不成問題的問題。對於這些陳念只能忍,拼過高考、改變命運,到北京,讀中國最好的大學!
一天,她遇到了小北。一個好學生,一個小混混,在原生家庭都遭遇愛的缺失的經歷,因為一樁校園意外事件,兩種脆弱青春合而一體,從此越來越堅強。
小北成了陳唸的保護者。只是他能保護陳唸的方式,除了默默守候,還有堅定守護。隨著意外的悲劇發生,兩人的命運發生逆轉……
影片除了勝在題材的勇氣,同時贏在演員的演技。
不要被“粉絲電影”誤導,小鮮肉也好,流量明星也好,這部戲絕對證明了“我是演員”。成名已久的周冬雨,第一次拍電影的易烊千璽,初次合作竟然有天作之合的驚豔感。
所謂演技,直觀也是“眼”技。
電影鏡頭,有意讓角色與觀眾對視。被這樣天真到無知善惡的眼神逼視,更讓我們直面生活——
自2016年《七月與安生》拿下金馬影后,這絕對是周冬雨最有份量的作品。作為演員,“小黃鴨”身上最大的特質是“無齡感”,這次演比自己實際年齡小10歲的中學生,從膚質到體態,完全令人信服。
更大的突破是,看起來大大咧咧,平時渾不吝的她,這次用“天真的成熟”,詮釋了角色身上的隱忍、脆弱和堅韌的複雜氣質。
被同學捉弄後的委屈、倔強,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眼神殺人——
反抗爆發的瞬間——
媽媽在外躲債討生活,在她最需要幫助的階段,一切只能自己扛——
她躲在垃圾桶裡絕望地閉眼,淚水長流——
生活裡有多愛笑,都在這部戲“還債”了啊!
片中周冬雨的哭戲超過十場,而每一滴眼淚都重重地打在觀眾心裡。無論是驚恐怯懦還是倔強不服輸,她都演繹地非常生動有層次。
自2010年《山楂樹之戀》一片成名,無論張藝謀還是陳可辛,最欣賞周冬雨的就是她的靈氣。靈氣說起來也許很玄,其實就是鬼馬精靈的她演戲不按套路。屬於感覺派的她,臨場發揮經常會讓對手接不住。
而這一次,“哭神”周冬雨的每一個大招,易烊千璽都穩穩接住。
易烊千璽的第一次大銀幕男主角,不僅驚豔路人,也足以令學院派擊掌。這張臉少年意氣十足,在大銀幕上非常耐看,更重要的是,他眼神穩、準、狠。
什麼叫眼神超有戲?
這是謹慎防備、桀驁不馴——
這是單純善良、無限柔情——
這是困獸般的憤怒與掙扎——
明明是個乖小孩,卻演出了一股倔強和狠勁兒,這種粗糲的質感,這個飛馳中不易讓人覺察的少年笑容,讓所有觀眾(不只是粉絲)看見了他成為一個優秀演員的巨大潛質。
在本就是少年的年紀,用令人信服的表演全然展現少年的內心,這對我們彌足珍貴!
滿臉是傷的小北和陳念躺在破床上,他講述著自己和媽媽的分離,言語中沒有任何情緒,但淚水卻不自覺從烏青的眼角流下。不得不感嘆,此刻的表演和觀眾達到了最強共情。
陳念與小北的第一次相遇,驚險、偶然,又冥冥中註定。兩條本來不會相遇的平行線成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羈絆。兩人關係的建立、遞進、昇華,層次分明。
兩個世界的人走進彼此,靠的正是一場窺視——
正是通過陳唸的窺視,我們看見了他的脆弱,他的敏感,他的渴望。
在這之前,小北一直用粗魯和強悍作為保護自己的偽裝。母親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拋下他改嫁,小小年紀他就學會了生活的艱辛,也塑造了他的人生信條——
小北對陳念說,你是第一個問我疼不疼的人……
於是,他願意把自己的青春獻祭,或者說,交付對方保管。
鮑勃·迪倫唱過,一個人要走多少路才能稱的上是一個男人?當小北遠遠地跟在陳念背後默默守護,當他對小北說“你太乾淨,你不懂”……少年已經從一個小混混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最最重要的是,1+1>2 倆人演對手戲時很來電。
陳念被同學人欺負,小北和她都剃平頭,兩人邊剪邊相對而泣,淚光閃閃,兩顆孤獨的心從此再無間隙。
在審訊室,他們默契地“攻守同盟”,嘴上裝作仇人,句句狠話扎心,讓觀眾在一旁幫著流淚——這樣的愛與守護太少見了,如此純粹,如此強烈又如此無私。
正如電影裡警察尹昉所言:“我和你不會,但他們是少年”。
在看守所,周冬雨和易烊千璽沒有一句臺詞,卻勝過千言萬語:見了面,倆人一開始都錯愕地笑了,笑著笑著,周冬雨的淚嘩嘩地流,而你可以看到易烊千璽剋制地咬著嘴脣。
最後鏡頭讓兩個人“融為一體”——
這樣的對視中飽含了非常豐富的資訊,有心疼、有釋然,有對將來的惶恐,也有對約定的執著守望。這樣的場景無疑是殘酷的,但笑著流淚,不完全是痛苦,兩個少年為同樣在影院流淚的觀眾,唱出了一首青春之歌。
看電影的時候一直在想,陳念和小北,兩個人之間算是愛情嗎?
這也許是最通俗的解讀,卻又不盡如此。
毛姆在《刀鋒》的扉頁引用《迦託·奧義書》的話說:一把刀的鋒刃很難越過;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困難的。陳念和小北的“救贖之路”,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讓你看得處處心疼。
故事拍得小心翼翼,卻又遊刃有餘。電影很戲劇化、個體化,但它的細膩和澎湃,剋制與冷靜,能讓青春不再的成年人共情。
他倆算不上一對真正的戀人,卻已同生共死。兩顆孤獨的靈魂互相靠近,他們守護彼此,是因為在對方身上看見更好的自己。
疼痛成長,互為鎧甲。他們彼此幫助“翻越刀鋒”,是為重新建立起對成人世界的信任。
面對欺凌,陳念也曾是一個圍觀者。於是,她成為了下一個受害者。圍觀者的冷漠或許是出於自保,但這絕不是自保的正確方式。
《少年的你》的意義,不僅僅是喚起所有人對於校園問題的重視——它不僅僅是一部社會問題電影,導演無意“控訴”,用心在於讓社會對“少年”重新認知。
在漫長黑夜裡勇敢尋光,在荊棘之路上野蠻生長。影片最後,曾國祥用一縷Sunny打在少年的臉上。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面。
因為,你也曾經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