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聊乾貨。
都知道“摩西讓紅海分開”的傳說?
影史也有一部電影,曾被《時代雜誌》評為:
繼摩西開闢紅海之後,最為壯麗的120分鐘。
甚至不是電影,是流行。
是多少代年輕人成長繞不開的,20世紀流行文化地標。
先不說片名,你猜故事。
背景:一個國度,因王朝更替飽經戰亂。
主角:一名少年,家境貧寒又天賦異稟。
起點:因一封軍情機要,他被迫結束平淡生活,走向波瀾壯闊的冒險人生。
成長:拜名師,結夥伴,獲傳奇武器,修內功心法。從一名普通學徒,成為失傳門派的一代宗師。
轉折:主角經歷挫折,領悟宿命,發現在戰爭與政治的棋盤上,再大寫的“俠”字,也不過是命運的小棋子。
而少年真正的身世秘密,也被一點一點揭開。
......以上。
有點武俠?
不,它其實是“洋貨”。
一句臺詞。
出場自帶BGM——“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銀河系......”
答案,《星球大戰》。
上面這張是經典款,Sir再給你看一張更潮的——海報設計大師黃海,最新作品。
《星球大戰》“MASTER·致敬”中國藝術海報。
這是首次中國設計師受邀操刀星戰海報。
所以啊。
星戰,就是這種“老不死”的東西。
冷不防,就能又流行一把。
客觀說,它早已超越電影。
所以今天Sir要聊的,當然也不是你熟悉的電影劇情或人物。
而是星戰積攢了40年的美學、歷史甚至是政治黑幕(青年影迷不就愛拿這些social)。
換言之,身為影迷,你得補課了。
01
我不再認識你了,安納金
先說個1999年的小八卦。
《星球大戰前傳:幽靈的威脅》上映當日,大洋彼岸的美國,220萬人請假去看首映。
你問票房多少億?
這麼說吧……全美因誤工帶來的經濟損失,高達3億美刀。
《星球大戰》就是這種,以“國家賠本賺吆喝”,開啟的好萊塢商業大片時代。
基本沒其他電影能做到。
業內,哪怕多少內行表面雲淡風輕,表示不太care。
可幾十年來,一部《星球大戰:新希望》,仍是無數大牌導演如邁克爾·貝等的創作啟蒙。
商業倆字的背後,是小清新、小文藝難以望其項背的文化影響力。
說到這個詞你就high了?
星戰文化,當然不止電影裡的安納金和光劍。
它已經創造了40年不褪色的流行潮,衍生文化從全民領域滲透到時尚、哲學、政治各領域。
然後。
它就順理成章,漂洋過海來到中國。
Sir是在錄影帶上初次看的《星戰》。
那還是遙遠的80年代,導致童年的Sir一度以為,哈里森·福特演的片都是世上最吊的(當年還有《奪寶奇兵》)。
但正式引進中國大銀幕的第一部,則是90年代末,《幽靈的威脅》。
票房,3300萬。
什麼概念?
僅次於國民喜劇導演馮小剛的《不見不散》,位列年度票房亞軍。
說個年代梗。
在當年,“絕地武士”的中文翻譯,還是“齋殆武士”。
……又齋,又呆。
但,還是看得Sir老淚縱橫。
這是影迷的感受。而對大部分拖家帶口的週末觀影人群而言,這個“遙遠的銀河系”並不算很近,甚至。
一直都有點水土不服。
Sir認識的硬核死忠粉,硬核到能夠奉原力為信仰、背誦銀河帝國簡史、熟練掌握語法倒裝,尤達大師的身高體重的......從來都是少數派,小眾文化。
大多數觀眾看完片後的反應,堪稱“霧水問題大集合”:
“原力就是氣功吧。”
“倆人咋還是親戚?一家人打啥打......”
“那電棍咋充電的?”(不是電,是鐳射!)
“……那鐳射咋能互相碰到?”
(實際不是鐳射,而是被磁場約束成劍形的等離子體)
但如今,開始有點不一樣了。
當星戰從純粹的美國文化,變成了全球文化。
在中國,當它從美學角度,首先流入頂流設計師手中。
它,就長出了“武俠”因子。
理解它,我們需要另一把鑰匙。
一把由中國人打磨出的鑰匙。
02
一陰一陽之謂道
黃海的新海報,給你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啥?
是不是……這海報不太“星戰”?
不華麗,不宏大。
一人,一劍,黑色牢籠中打坐冥想。
有逼格,但有點冷淡。
但你若放大,細看。
嘶,好傢伙……
情懷全在細節裡。
上方的眼罩,是從黑盔看向窗外。
說是眼罩,更似牢籠(的視窗)。
畫面上,飛行器各有不同。
帝國軍標誌性的“死星”、殲星艦,和叛軍方代表的X翼戰機,還有帝國/第一秩序的TIE戰機……型號、戰姿,都相當細緻。
(黃海老師說不定也是死忠粉。)
整張海報主題,一頂達斯·維達的黑武士頭盔,化作牢籠,捆住主角。
粉絲可以搶答了:
恩,中間的人,就是安納金·天行者,整張海報就是達斯·維達的第一人稱視角。
但若將思維放開闊——中間的人,又可以是所有“成長中的絕地武士”。
是觀眾,你。
是身為中國觀眾的,你。
黃海在採訪中,聊到了海報的設計理念:
“我們需要做的,不是一張外國人認為的中國元素海報,而是以一個中國設計師所理解的星戰世界。”
所以在這張海報裡面,我們融入兩個第一次:
第一次以“內部”視角去凝視原力的暗面;
第一次以東方哲學溶入星戰文化的視覺理解。
關鍵元素,黑與白。
對應原力設定的黑白兩面,也對應傳統文化的陰陽兩極。
關鍵點是——平衡,絕非對立。
的確,星戰系列總是少不了臉譜化的正邪對立。
簡單到從光劍顏色就能辨別,黑白之間不可調和的敵我矛盾。
分別黑白的關鍵,則是原力傾向的不同。
黑暗原力代表了恐懼、憤怒等消極元素,是原始的純粹力量。
光明原力是正義、個性等積極元素,能延伸出治療甚至永生力(死而不亡,化身能量存在),就像內功心法。
少一樣,你都只是學徒,成不了MASTER。
絕地武士的使命,不是消滅黑暗,而是完成平衡。
安納金,便是典型。
被預言選中的他(Chosen One),曾被各種老師父親,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其使命。
但宏觀上,安納金也實現了預言。
他用毀滅“創造”了新的平衡。
屠殺了絕地聖殿,投身黑暗勢力的同時,也成為父親的他,一樣留下了新的光明力量——正傳的主角盧克。
盧卡斯不止一次說過“星戰”世界的野心:
“我總想用一種新的方式來闡述早已存在的宗教,用新方式來講一個神話。”
有著如此哲學追求的絕地文化,被中國傳統文化消化後,便成了:
道。
一陰一陽,相反相成,相互推移,不可偏廢。
多匹配。
(甚至更工整,精巧。)
對於一個絕地學徒來說。
尚武為陽,可以是去掌握以一敵百的戰鬥技巧。
自省為陰,又可以是警惕和抵抗原力暗面的引誘。
修煉原力,即,修煉平衡的力量。
(而僅有一腔熱血是無用而危險的,這多像對一代代空有理想者的提醒。)
盧克向尤達大師保證,“我不怕黑暗力量。”
尤達則回覆:
“你會怕,你會怕。”
預示原力黑暗面,是他必須汲取,也必須警惕的力量。
正如這次“MASTER·致敬”藝術海報。
創作初衷:凝視原力,凝視自己。
學徒身下,倒映出一襲黑色長袍倒影。
是黑暗力量的化身,還是成為絕地大師的象徵?
沒有答案,只有凝視。
凝視,即是選擇。
說到這,你別急著high。
當曾經水土不服的洋貨,最終被我們消化、同化,成為“道”或“俠”的全新代言。
“俠”字,也只打開了星戰的冰山一角。
在俠的“浪漫傳奇”之上,還應該有些別的。
比如劍,人與宿命以及……
政治?
03
願“俠力”與你同在
一個關於“星球大戰”的標誌性政治事件。
1983年3月23日,美國。
“星球大戰”演說。
為了在冷戰環境下創造太空戰術優勢,美國白宮制訂了《總統戰略防禦倡議》。
可為了營銷……
一份冷酷的戰略部署,被賦予了一個很high的別稱……
Star Wars Program,“星球大戰計劃”。
△ 時任“明星總統”里根
這麼玩,足以見證“星球大戰”全民性的魔力。
然而。
最不高興的人卻是喬治·盧卡斯。
1985年,盧卡斯影業發起相關訴訟,希望撇清關係。
為啥?
這個借星戰包裝的政治(戰爭)行為,恰恰是星戰一貫反對的“戰爭政治”。
來,重新回憶星戰的背景設定——神話般夢幻的冒險故事裡,穿針引線的,全是陰險狡詐的政治鬥爭。
反派代表,帕爾帕廷(幾乎是星戰全系列的最大反派)。
生動詮釋了上兵伐謀。
整個前傳三部曲,老頭就幹了一件事。
推翻民主議會制的銀河共和國,建立專制獨裁的銀河帝國。
與手下分別扮演戰爭雙方,自導自演,發起“克隆人戰爭”。
收人心,揚威名,斷後路。
最後在掌聲中,收繳整個銀河系的自由。
這樣的文明浩劫,是電影中的神話,還是?
當然是人類歷史中一再重演的。
各種大悲劇。
而絕地武士團的悲劇底色,又代表什麼?
當這些實慘傻白甜死的死,藏的藏,反而開啟了星戰真正的史詩感。
在權力遊戲的棋盤上,老兵不死。
持劍衛道者,也許一時抵擋不過宿命與時局。
但人類值得為之奮鬥的目標,總在經歷挫折後,才能像冰山浮出海面。
終點,當然不是少年掌握了權力成為惡龍。
星戰會為他們留下最後一筆浪漫色彩,如武士道中櫻花凋落的隱喻。
絕地武士終點面對的,不是獨裁,不是死,而是。
迴歸原力。
所以,你別誤會。
Sir想說,星戰不只是政治比喻。
而是人類的理想比喻。
是被殘酷擠壓後,類似絕地武士般死而無愧、死而無悔、死而不亡的信念。
這時你說什麼“原力與我同在”,或“俠力與我同在”。
都是一個意思。
況且,英雄們並不孤獨。
一個信念,匯聚著一片江湖。
有反抗暴政的義軍、高舉反旗的貴族公主、放蕩不羈的走私犯、洗心革面的幫派頭目......
甚至是兩個機器人,一個不會說話,一個只會說話。
有了江湖,便有了無數故事的可能。
才有了開頭那句——“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銀河系......”
盧卡斯這樣解釋這句話,它其實是說給每一個觀眾聽的。
因為“曾幾何時,在你的夢想之中......”
而這個幻想世界中,閃耀光芒的何止一柄光劍?
除了正傳系列。
外傳、劇集、動畫、遊戲、小說......
這片原力宇宙,總在不斷迎來新的俠者傳奇。
比如口碑甚好的電影,《俠盜一號》。
它開始,僅僅是首部曲中的一句序言。
反抗軍的間諜,竊取了帝國終極武器“死星”的設計圖......
卻被細細講述,成就了一個屬於草莽,最慘烈也最熱血的英雄故事。
當然,也包括最近大火的《曼達洛人》。
一個畫風迥異的星戰世界。
笨蛋死無全屍,強者刀口舔血。
主角“那個曼達洛人”(The Mando),甩開了非黑即白的道德束縛。
時而兇狠,只用子彈說話。
時而仁義,鋤強扶弱,義不容辭。
善惡混沌中,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英雄”一詞,再次擁有值得玩味的可能性。
編輯助理:破壞之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