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寵劇佔據主流市場以來,以小花趙露思為代表的一水甜妹開啟了中國甜心式審美,和美國甜心的性感嬌俏不同,中國甜心的核心要素是不諳世事的純,毫無攻擊性的甜。
她整個五官毫無特色,原生五官說不上美甚至連醜都說不上,而是一團模糊毫無記憶點,對比古力娜扎和鳳姐,你能明確感受到王冰冰的“常規”。
這種常規,對於演員來說是個死穴,因為無法讓觀眾記住,醜人也能成為好演員,有時候和記憶點有很大的關係,對於明星來說,也是死路一條,和普通人的壁壘建立不起來,怎麼明亮怎麼閃爍呢?
但對於記者、主播來說這種“常規”就是可以接受的及格線,記者主播最主要的功能是傳遞資訊,可以說是一個“工具人”,工具只需要好用,如果這個工具恰好能比較美觀,大眾也是樂見其成。在這個身份吃到美貌紅利是非常容易的事,而在我國記者女主播多以嚴肅示人,這個時候“甜妹風”就非常容易出圈,這種反差紅利吃的最好的其實不是王冰冰,而是侯佩岑。
扁平寬大的臉型,平庸疏散的五官,中庸和善的鄰家氣質,侯佩岑後來幾次接戲鏖戰娛樂圈都以失敗告終不是沒有原因的,這種常規長相紅利的極限就是甜美的女主播,想要突破演員的壁壘基本是痴人說夢。
常規長相由於五官平庸,缺乏亮點,就需要在質感上下功夫,才能最快營造“出圈感”,參考王冰冰,她的變美第一步是改變面板質感,提升面板亮度,白可以剝離掉之前的土氣。
第二步是確定適合的髮型,前期的王冰冰素人感很強,和她不修邊幅的髮型有關,髮型最容易提高一個人的精緻度,但務必注意大波浪、超短髮、挑染並不適合常規長相,這種“符號”鮮明的髮型必須配上有特色的臉,才能互相HOLD住,常規臉頂著這種髮型往往會將臉突顯地更加平庸,普通人強行扮靚時,往往最容易出醜。
而日式的慄棕色、內卷式半長髮是常規臉的不二法門,王冰冰也選中了這款髮型,提高精緻度的同時又保留了甜味,從果汁過渡到了太妃奶咖,甚至讓原來單薄的甜美有了一點點層次。
第三步是確立甜中帶鹽的穿衣風格,王冰冰之前的穿衣風格可以說是毫無章法的“蔽體式”穿衣,但求實用不求美觀。這種泯滅於眾人的穿法,你要不長個劉亦菲的臉,那真的是很難出圈。
而現在的王冰冰已經諳熟了日系穿搭的法門,明亮色調配上軟糯材質的職業裝,保留了專業感的同時又留住了甜度,專業又毫無攻擊性,令人可親可近。
現在的王冰冰可以說一個標準的小甜妹了,但她是一個美女嗎?看正臉精修圖,你很難說這是個美人,頂多是個好看的姑娘,這就是中人之姿的問題,上限被硬體鎖死,再精心描畫也難有美的衝擊力,比普通精緻一些可以達到好看,但美是一種衝擊,一種不合群,暗含的是一種拒絕,而不是接納。
美的衝擊是什麼?,是“年老色衰”的張柏芝素顏擠地鐵,都不用抬眼露全臉,就能讓你驚鴻一瞥,她趕著和你一班地鐵,站在同一個平庸時空中,你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她之間有道空氣牆,這就是美的壁壘,美從來都不是討好、順從、迎合,美是什麼都不用做,存在本身即是強大的存在感。
所以甜妹風其實是大美人的地獄模式,甜妹是一種毫無攻擊性的氣質,而美本身就是一種威懾,一種衝擊,甚至大美人身上是自帶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也是這種氣勢瞬間建立起了壁壘,讓你心甘情願封她為女神。瓊瑤時期的林青霞都沒有濃重的甜妹感或討好味,一股子青澀的冷傲,大美人一出場就讓人望而卻步,而不是心嚮往之,甜妹的紅利在於贏得了人心,但這人心有一種無法道破的廉價——我覺得你這種美色尚不配拒絕我,我能試一試。而大美人的震懾是——美讓你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
這幾年大家都說娛樂圈再也沒有90年代那種大美人了,是真的顏值一代不如一代嗎?其實不然,甜妹風的橫行,讓很多大美人根本無法展示美,而是要拼命削弱自己的衝擊力,迪麗熱巴、古力娜扎頂著這樣的骨感,也要梳雙馬尾賣萌賣乖,彆扭至極的狀態下何談美呢?
我們經常說,90年代的香港美人各有各的個性,美得不重複,其實不管她們擁有怎麼樣的表達方式,距離感和衝擊力的營造都是非常強的,她們從不拒絕“過度”也不要求“合群”她們熱愛自己的“不常規”,鐘楚紅大臉圓鼻頭,但偏要弄一個盤發,將臉大大方方露出來,眼妝偏畫得冷而妖媚,笑起來嫵媚風流,冷起來悽清迷茫,活色生香到這種地步也還是沒落到“平庸”裡,你不確定她的心,只敢觀而不敢親。
最近,異軍突起的“凡爾賽文學”就是企圖在不展示攻擊性的同時又能營造出距離感,加強自己的“美人感”,比如鞠婧禕熱衷營造天然美女的形象,就是因為天然美更有壁壘感,天生的美貌和天才的高智力,這種天選之子的形象最容易建立次元壁。借第三人之口強調自己美貌的出挑,以及自己少於應付這類俗事的“笨拙的高貴”。都是凡爾賽文學的精髓,說白了“甜妹”和“大美人”兩頭都想佔,消除攻擊性同時拉大距離感,做一朵高嶺小白花。
但凡爾賽式的距離感是虛假的,凡爾賽的要義是在互動中彰顯自己的特別,而真正的距離感是拒絕互動的,鞠婧禕的心思全部在她的社交平臺裡展露無疑,網友質疑什麼,她立刻就回應什麼,不管是正面迴應還是凡爾賽式迴應,這其實都是在意他人的表現,甚至凡爾賽是比正面迴應更在意的表現。這種力圖收割人民群眾真心的姿勢,不要說做高嶺之花了,簡直是俯首甘為孺子牛。
大美人的距離感是沒有互動性的,這種美它只表達而不反饋,我們這代人將90年代港星奉上神壇,就是因為她們已經成為了過去,無法再回應了。個別看不穿的港星借勢復出時反響又平平,這種心理類似葉公好龍,真龍不迴應時,她就永遠是窗前的白月光,一旦產生了互動就變成了衣服上的米飯粒。
其實所謂營造距離感,並不是刻意扮演高嶺之花,任何刻意為之的事情內含都是互動,而距離感是徹底拒絕互動,比如藝術,我們看藝術品可以喜歡可以討厭甚至可以看不懂,但它存在在那裡就是一種完成態,它在表達一種態度,而且這種態度不因外界的迴應而改變。一個人也是如此,真正的距離感是一種完成態的自我狀態,美貌只是其中一種完成形式,而更多的是自我心態的修煉。
生命從起始到終點,是一個從逐漸新增到慢慢減棄的過程,年少時是吸納是新增而過了某一個時間點,人會開始拒絕開始拋棄,一開始人為世界而活奔走回應索取,而後人為自己而活停留安靜拒絕。一個自成一體的人就像牡蠣裡的珍珠,世人是旁邊面目模糊的一團軟組織,唯有他是一顆飽滿特別的珍珠。
我特別喜歡看畢加索晚年的作品,不是因為簡潔而是因為精準,他的簡筆畫有一種數學公式式的美感,精準正確。愛因斯坦曾誇耀自己的質能方程E=mc²有藝術的美感,把如此複雜巨量的物理學資訊用如此精準的一個短小方程表達了出來,這種精準帶來的震懾不亞於一個美人的震懾。
甜妹審美其實是一種審美的下沉,我也不知道大眾是何時脆弱到連美的攻擊性都無法承受,沉溺於一團和氣、面目模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沌之中。它也許是群體的天堂,但對於個人我很懷疑它是否會成為地獄,主動消除自己的邊界,為造福集體放棄部分的自我,是會讓個人價值感更高還是更低?我沒有答案,大家似乎也沒有答案,但在尋找答案之前,我們好像都習慣了先融入,甜妹審美就是我們共同選擇的結果,我們還有選擇別條路的可能嗎?是做的事塑造了我們還是想的事塑造了我們呢?有時我們總覺得還有機會,還可以修正,但真相往往是“已無歲月可回首”。所以甜妹很好,但我還是想吃口榴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