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看過新一季《國家寶藏》的人,一定都被富大龍的演技折服了。
為了帶領觀眾走進青銅仙鶴的前生傳奇,富大龍化身為秦王,演繹了一段大秦傳奇。短短十分鐘的片子,他把大家印象中野心十足、沉穩矜貴的秦始皇演活了。從形象到氣勢,他對嬴政的揣摩可謂入木三分,眉尖眼尾中霸氣外露,舉手投足間盛氣凌人。
臺詞功底更是爐火純青。他將所有的情緒跳動在字眼間,抑揚頓挫、收放自如,每一言每一語直衝觀者的心坎:
“大爭之世,列國伐交頻頻,強則強,弱則弱,先征服那弱小的,再製服那強大的。”“內仗金器,外依火精,五行之中霸佔金與火,便註定,我大秦必將立於不敗之地。”
金聲玉振、龍行虎步、祖龍之勢,這就是千古一帝的樣子吧。恍惚之間,我似乎在富大龍的身上,看到了那個2000多年前不可一世的始皇帝。網友們也紛紛對他的表演讚不絕口,有人說他是“在逃兵馬俑”,還有人說他“出土了”。
其實,這不是富大龍第一次出演關於秦朝的劇。2013年,他在《大秦帝國之縱橫》中飾演過秦惠文王嬴駟。由於嬴駟在歷史中的記載並不多,他翻閱了大量的史書,在有限的資料中去摸索嬴駟的性子,只為還原一個真實的人物。最終的效果稱得上震驚四座,他不僅將嬴駟演得鮮活,還創造了一句名臺詞:“於後世千秋萬代,每一戶人家的窗臺,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
只可惜,這部劇雖然口碑相當好,但看過的人寥寥無幾。正如富大龍本人一般,見識過他演戲的人都交口稱譽,可是他一直不溫不火。不僅於此,有4座影帝獎盃加身的他,曾數年處於無戲可拍的狀態,多次被人拍到吃蒼蠅館子。甚至在一段時間內,他被傳窮到只能靠送外賣和父母的養老金維持生計。時至今日,仍然買不起北京的房子,和一家人租房居住。
他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嗎?並非如此。他只是在成全自己和成全演戲之間,堅定不移地選擇了後者。
01
“天生演員“這個詞,彷彿是為富大龍量身打造的。8歲那年,富大龍就以童星的身份進入演藝圈,出演電影《中彩》。9歲時,因飾演《少年彭德懷》中的彭德懷一角,他獲得第二屆中國電影童牛獎優秀表演獎。小小年紀卻大有作為,將小彭德懷的倔強堅韌、稚氣未脫的感覺拿捏得恰到好處。
同時,他也因這部電影,得到了導演馮小寧的賞識:“我以後可能找你拍戲。”果不其然,馮導後來所執導的兩部作品中,都由富大龍擔任主演。先是在《戰爭子午線》中,他飾演了一位軍人,電影榮獲第2屆日本京都國際兒童電影節金獎。緊接著在《北洋水師》中,化身為清末海軍將領劉步蟾,和他搭戲的是陳寶國和陳道明。
那時的富大龍儘管只有16歲,但臺詞功底遠超同齡人,即便是和成年演員相比都不落下風。顯而易見,他就是老天賞飯吃的那類人。於是乎,在18歲那年他順利考入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和蔣勤勤、金巧巧成為同班同學。並在4年後,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光榮畢業。
畢業後,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想要儘早嶄露頭角,也沒有科班生出身的優越感。他只在意如何能接到一部好戲,怎樣更好地去呈現角色,至於人設、薪酬如何,全然不在乎。這股對演戲純粹的信念,讓他在電影《紫日》中,帶來了教科書一般的表演。在影片中,他飾演的是農民楊玉福。從外表來看,他對農民形象把控得惟妙惟肖,絲毫看不出是個演員,許多觀眾都以為他真的是個農民。
從表演核心看,更是驚為天人,他將底層被壓迫的農民那複雜的人性展現得極有層次。看到母親被殺害時,被綁住的他悲痛萬分、用力掙扎,扯著嗓子喊叫著,宣洩內心的痛苦憤怒。
面對日本女學生時,他舉起尖刀卻下不去手,所有的煎熬和掙扎都寫在臉上。
復仇的心思和人性的善良碰撞在一起,既糾結又絕望,讓人看得心碎。整部電影看下來,富大龍將無力改變現狀的底層小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他精彩的演技,幫助影片獲得第21屆夏威夷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獎。那時的富大龍,徹底在演藝圈打響了名聲,各路劇本紛至沓來,爭先邀請出演。但是,他不僅回絕了所有的邀請,還出人意料的消失了。這一消失,就是4年的時間......
02
為什麼會在一炮而紅後銷聲匿跡?用富大龍的話來說是因為熱愛。他對事業有著極高的要求,可不拍戲也不願意去拍沒有營養的作品,更對吃飯喝酒應酬之類的“潛規則”嗤之以鼻:
因為個性的關係,我不喜歡和導演吃飯應酬;而且非常理想化,對劇本過於挑剔,這使我離開校園後的演員之路也窄了許多。
有時候大半年都接不到一部戲,最困難的時候我去送過外賣,一小時3塊錢;還當過老師,做過很多別的事情。
雖說日子過得是苦了些,但富大龍仍然不願意放下內心對演員的原則。要麼乾脆不演戲,要演戲必須是上佳的劇本。這份窘境一直持續到2006年,當時電影《天狗》籌拍,原定出演的陳建斌沒有檔期,於是富大龍得到了試鏡的機會。看過劇本後,他直接被吸引了,當即決定前往山西平遙參加試鏡,儘管身上只剩下200塊錢,可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列車。劇組看到他窮兮兮的樣子,表示可以增加片酬。結果他擺了擺手,真摯地說了一句:“我不是衝著錢來的,我是真心喜歡這個角色,錢,隨便給點就成。”
在影片中,他飾演的李天狗是一名復員的傷殘軍人,被派去做護林員。為了能演得更為真實,他還特意去和當地人學習方言,一字一句的練習。李天狗是一個充滿悲劇的角色,他恪盡職守卻被村民逼走了妻兒,險些丟了性命。富大龍的表演,將角色的悲慘刻畫得淋漓盡致,展現了人性的醜陋。最終憑藉著精湛的演技,他拿下金雞、華表、傳媒三座影帝的豐碑。
那一年,富大龍也不過30歲,將將邁入而立之年,卻將自己的名字印在了華語影壇的長河上。哪怕是和成名已久的老戲骨相比,他的演技也毫不遜色,每一個角色經過他塑造後,都能被賦予不一樣的生機。不誇張的來說,論做一名演員的堅守,他不會遜色於任何人。用“苦盡甘來”去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03
在摘得影帝的桂冠後,富大龍依然沒有選擇趁熱打鐵,還是保持著初心。拿獎前是怎樣的態度,拿獎後還是什麼樣,沒有一絲絲改變。對他來說,演戲不只是“演”,更多的是一種對於人性的思考:“我從來沒有說特意的想演哪一種,我是覺得我演的角色都是在演一個東西——人性。”
所以,在往後演藝道路上,他的產量雖然不高,但每一個角色都深入人心。在《今生欠你一個擁抱中》,他是邊防排長吳大龍。被高壓電擊至重度燒傷並導至雙臂截肢的他,沒有埋怨命運的不公,上演了一場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
在《復仇女之罪愛》中,他是從小地方出來的青年天昊。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不惜絞盡腦汁、手段用盡,就算捨棄愛情和尊嚴都在所不惜。
在《走西口》中,他是心胸狹窄,貪圖錢財的梁滿囤。先是狠心做了陳世美,休掉了童養媳老婆,又嫉妒田青的優秀,屢屢偷摸陷害。
在《隋唐演義》中,他是荒淫無度、心狠手辣的隋煬帝楊廣。他那披散捲髮、穿著枚紅色衣袍橫臥美人膝的荒淫模樣,還原了一個殘暴的君上。
在《進京城》中,他是身陷京劇梨園的恩怨情仇中的嶽九。柔中帶剛,魅力十足,他與角色融為一體,彷彿這個世界上只有嶽九,沒有富大龍。
或是主角,或是配角,富大龍都用他高超的演技讓一個又一個角色留在了觀眾的腦海中。不同於某些演員只會被記住現實中的名字,他讓大家記住的都是角色的名字。這是一種演員的境界,演什麼像什麼,演什麼就是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也正是出於這種原因,他始終沒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走紅。這未免會有些許遺憾,但他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名利,甚至還不希望自己太紅:
我一直希望自己不要太紅,千萬不要太紅,因為對於我們做演員,我希望塑造不同的角色;我的曝光率過大的時候,隨時你都被捧為眾人之上的時候,你對生活的體驗,還有你的這個角色轉換,非常不利。
是啊,富大龍從一開始就很愛惜羽毛。不圖名利、不看金錢,想得都是如何演好戲,有沒有把角色塑造到極致。
04
不演則已,一演就驚人,這是富大龍在許多人心中的印象。毫無疑問,他是“天才型演員”,從帝王到農民,各種角色手到擒來,沒有短板。但是天才同樣也要努力,人們常常忽略了天才也離不開刻苦與勤奮。富大龍的戲之所以能演好,除了他與生俱來的表演細胞,還有他認真勤快、不辭勞苦的態度。
在拍攝《少年彭德懷》前一個月,導演讓他跟著生活老師去農村歷練。一個月的時間裡,他每天和村裡的孩子在田間地頭光著腳跑,腳上紮上草刺,就挑出來接著跑,下稻田裡勞作,被螞蟥叮咬。那時的他只有8歲,忍受著盛夏的熾熱,一點怨言都沒有。
在拍攝《紫日》前,導演曾在找他時說了這樣一句話:“願不願意去農村體驗生活,你自己去,沒人跟你,你體驗完了回來,也不一定用你。”他聽到後,沒有任何的遲疑,馬上到農村生活了兩個月。不僅和農民們一同吃住,還一起下地插秧種田,整個人曬得黑黝黝的,手上也起滿了繭子。
在拍攝《紫日》的過程中,劇組請來8個民工挖戰壕,結果由於天太熱,5個人罷工。眼看著程序停滯了下來,他一下子跳進了土坑,徒手開始挖戰壕。等到他挖完時,兩隻手上全是血淋淋的水泡。
他是戲痴嗎?也許吧,不然常人也無法像他這樣敬業。試問,如果把富大龍的態度當作衡量一個演員是否敬業的標準,當下的娛樂圈又有幾個人能達標呢?在許多人還沒取得多大的成績,就急於用“演員”來標榜自己的時候,功成名就的他早已對“演員”二字有了更深層次的見解。
這種思想該如何解讀呢?我想他本人所說過的一句話就是最好的答案:“我是一個演員,不是明星。”
05
出道36年來,富大龍一直活得像是個格格不入的另類,不接廣告、不上綜藝、不讓探班、不搞飯圈、不去營銷。沒有戲拍時,其他演員也會想方設法地在大眾面前露臉,為了保持熱度更為了賺錢。反觀他,卻自顧自地賦閒在家中,寫字、繪畫、彈琴......悠然自得。以至於,有人把他叫做“最窮的影帝”,也有人稱他為“最低調的影帝”。但是在我看來,都沒有“最純粹的演員”這個說法來的準確。在這個流量盛行的時代,他還是像白紙一般,對演戲這件事心無旁騖。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間,無視物質的誘惑,造就精神世界中富有的財富。
現如今,憑藉在《國家寶藏》中展現的高深演技,富大龍在網路上圈了一大波粉。微博、豆瓣、虎撲等社交平臺上,越來越多的人發帖稱讚他的表演、回看他過往的劇集。富大龍會藉機爆紅嗎?應該不會。因為就在前天,他在微博發表了一篇長文,也是僅有的一條狀態。感謝了網友們的鼓勵,迴應了和別人比較的爭議,訴說了情真意切的心聲:
在長文的最後,他特意談及了看待“紅”這個問題,是這樣說的:“螃蟹,活的,必定是青色的......如果它紅了......”雖然他的話戛然而止,但其中意圖如何我們都瞭然於胸。與其說他紅不起來,倒不如說他是主動不紅吧。
然而,富大龍可以主動選擇不紅,但像他這樣的演員,應該被知道,更應該被尊重。我們應該慶幸,在紙醉金迷、謙卑喪失的娛樂圈中,尚且還有富大龍這般集演技、才華、骨氣、真誠於一身的演員。同時我們也應該沮喪,活躍在熒屏上、被津津樂道的,總是那些華而不實、言之無物的明星。有人該紅,卻不想紅;也有人不該紅,卻拼了命紅了。還有人不想紅,卻成了網紅;更有人只想紅,卻成了小丑。不知,這是行業的悲哀,還是我們的悲哀......也不知,未來是否有人能扛起演員的大旗......更不知,有問題的,是這個時代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