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想要讀《風聲原著》,的確是因為看了電影《風聲》僅僅呈現的“東風”部分而極度不滿足,看似完整的結尾,卻彷彿是一隻不停撓人心的毛茸茸貓爪,讓人寢食難安。
(一)東風上部東風,正是電影《風聲》所著力表現的“諜戰”內容,因為這是最容易搬上熒幕、進而改編出彩的部分,但如果你僅僅將書看做是電影的延伸,那就大錯特錯,因為在諜戰的背後,不斷被考驗的其實是根植於每個人深處的人性。
就拿其中最為經典的武田為李寧玉“量體”的片段來說,之前其實並不太理解為何她會如此崩潰。僅僅測量身體器官的尺寸,就能徹底摧毀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後來在知乎上看到一個問題,說什麼時候讓你感覺自己備受侮辱,一個孕婦的答案獲得高贊:
“待產的時候,就像一隻待宰的豬一樣,毫無尊嚴!”
現在想起來來,這兩個情景何其相似,電影中武田頭戴口罩,一雙白手套,拿著各種冰冷的器械在女性身體上,進行一絲不苟的測量、登記與研究,將器官與人體從象徵意義上進行剝離,無疑是對於人性最大的侮辱,尤其是女性知識分子!
相傳李冰冰當時為了演繹這段情節,硬是拍前喝了半斤白酒才鼓起勇氣,而全程不選擇替身,也正是為了向真正的女英雄致敬,但即便如此做好了心理建設,也哭了很久才恢復過來。不難想象當時的李寧玉經歷了何種絕望,然而絕望之中卻始終不曾熄滅希望之火。
希望之火,就是那具隱藏了情報、要被送出去的屍體。
(二)西風對於喜歡密室遊戲以及邏輯推理的人來說,相較於東風,西風可能才是精彩的開始,因為正如古語有云:“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隨著不同敘述者視角的轉變,一切既定的想象被推倒重來,讀者能夠享受到另外一種“反轉”的快感,這一點也藉由“東風”與“西風”的天然對立暗示出來。
看完東風的我們輕而易舉地接受了情報是由那具屍體所傳遞出去的設定,不料當事人顧曉夢卻突然跳出來,給了自以為了解了全部真相的我們狠狠一巴掌。原來,在當時的情況下,即便是屍體也根本無法透過嚴密的檢查。而真正送出情報的,卻正是顧曉夢,這個重慶軍統安插在汪偽組織裡的臥底!
很難想象,李寧玉與顧曉夢兩人曾各自為了自己的信仰,或狡辯、或撒謊、或威脅、或示弱,只為拼命完成各自的任務。這一幕讓人不禁想起一句話:“往往最瞭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敵人”,用顧曉夢的話說,這是一念之間的同情,更帶著一種成人之美的心理。
都說同行相輕,可當你真正出色到極致時,最欣賞、最敬重你的,也恰恰是你的同行。
我相信這個反轉雖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很多人都能理解這種來自敵人之間的惺惺相惜與互引知己,在歷史上男人居多,如諸葛之於周郎,但女人之間卻往往更令人動容,因為更易受到感性支配的她們能做出驚天之舉,必然已在胸中激盪起萬種驚雷,卻又在表面被悄悄撫平,不露痕跡。
這一點,正如西風的結尾,得知真相的麥家沉默了,選擇保守秘密。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真相有時候並沒有那麼重要。
(三)靜風當然,如果你看過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就一定能明白為何在東風、西風之後,還有一個靜風了。因為如果採取“羅生門”式的講述方式,就必須得有二者之外第三方的視角。然而,誰能料到這對於讀者而言又將是一次推倒重來,用麥家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喜歡對一個故事顛三倒四地寫”。
總體而言,在經歷了東風與西風的凜冽之後,靜風讀起來就能稍微輕鬆一些,它更像是對前兩個故事以及其中人物的豐滿與充實,但卻唯獨始終沒有解開事實的真相。因為,當東風的講述者潘老與西風的講述者顧曉夢碰撞時,隨著潘老情緒失控、突發心臟病去世後,秘密也隨著而去。
真相如何?在書的後記中,提到這麼一句話:“在風聲中,歷史的真相或曰真理,不是越辨越明,而是越辨越纏繞、越渾濁。” 這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認為是有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與真理的。
但作者麥家的反駁卻讓人深思:“不是真相或真理越辨越渾,而是多了視角,多了切面”,換言之,麥家的意思中,真相其實並不存在,或許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他舉了巴爾扎克“要跟歷史書對著幹”的例子,認為對歷史而言,不同的聲音與懷疑的眼光才是最重要的內容。
總體而言,《風聲》描繪得是歷史的大絕望,但也正如麥家所言,這黑暗只是一塊磨刀石,只會將人打磨地更加鋒利!縱觀《風聲》三個部分,歷史的真相在西風、東風互相傾軋中盤旋而上,最後消失於天際,如何才能明晰過往、不再風中凌亂?唯有等待風停雨止,也就是靜風來臨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