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個月,笑果文化從一個上過幾次不太好熱搜的公司,變成了一個烏托邦。
作者 | 周矗
編輯 | 宋巧靜
《脫口秀大會3》第一期錄製的時候,大家就覺得這個節目成了。
用新媒體負責人袁袁的話來說,就是“絕境上的人,力氣比較大”。
50位演員面對的,是脫口秀節目史上最高烈度的賽制。無論是總編劇王建國、程璐,還是新人李雪琴、老四,每個人都要被擺到檯面上,接受即時的晉級與淘汰。
而他們的對手,大多都是自己的同事朋友,他們之間相互瞭解,惺惺相惜,卻要在比賽中用盡全力打敗對方。
於是,就形成了這樣一種奇觀:他們一邊在臺上放著狠話,要把對方“幹掉”;一邊又在讀稿會時互相建議,讓對方把稿子改得更好一點。
因為這群人知道,打敗對方不是目的,最終目的是要成就《脫口秀大會3》。
袁袁想讓更多人看到,在舞臺背後的他們是什麼樣的。於是,她和負責品牌宣傳的文森特提出了一個建議,能不能做一個解構脫口秀演員段子的欄目。
當時,對於怎麼去寫、去解構,袁袁還沒有具體想過。但她告訴文森特,第一個想跟楊蒙恩聊聊。
第二天,文森特在走廊裡碰到袁袁,告訴她,蒙恩來了。
從“段子”到“從段子到段子”那時,袁袁剛剛離開《週末畫報》,還在計劃著自己的gap year。但看到這條招聘,她還是投了簡歷。因為“這條招聘,看上去像是要招一個正常的人類”。
在此之前,袁袁對笑果一無所知。她沒有看過這家公司的任何一個節目,唯一的認知,就是笑果文化上過好幾次熱搜,且並不是什麼好事。
一面之後,文森特讓她去線下看了一場開放麥。
袁袁既不懂脫口秀,也不懂喜劇。她只是一個有點失意的年輕人,覺得自己生不逢時,錯過了紙媒的黃金時期,身上所沾染的,也都是些老氣橫秋的末世心態。
但是那天,坐在黑暗的觀眾席裡,看到臺上那麼多年輕人,都在用樂觀的心態講著自己身上的倒黴事,袁袁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種很生猛的活力。
她被圍繞在四周的快樂所震撼,那個時候她知道了,描述這種快樂的必要性。
於是,在7月中旬,她正式踏進了笑果文化的大門。
沒想到,那卻是公司最繁忙的一段時間。公司搬家,新劇場開業,最重要的是《脫口秀大會3》要播出了。辦公室裡經常亂作一團,她坐在工位上,看著同事們忙碌到深夜,卻完全幫不上忙。
直到節目正式播出,她開始了人生第一次與脫口秀演員的對話。
那是一次極其簡陋的採訪,編輯部的三個人擠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小玻璃房裡。楊蒙恩進來的時候,需要側著身子才能坐過去。
整個採訪持續了40分鐘,沒有提綱沒有預設問題,就單純的聊聊了段子。
楊蒙恩私下裡很安靜,但一說起脫口秀就有很多話要講。他和袁袁講起,在臺上被破梗的經歷,“六中七匹狼”的來歷,以及他如何糾結地刪掉一些“80-90分”的段子。
文章寫出來後,袁袁給這個欄目起了一個名字,叫《從段子到段子》。“只是想去盡力描述那些他們知道的,能寫下來的,有關某個段子的一切”,袁袁在推文裡寫到。
此後,每週節目播出,袁袁都會與當期一個演員來聊聊段子,公司裡也更有人慢慢認識了她。
直到《脫口秀大會3》結束之後,這個系列產生了三篇十萬加;三個月之後,《從段子到段子》做成了紙質周邊,幾個小時內售罄。
在她看來,外界對這些演員,對這家公司實在是有太多誤解。
但這種誤解是沒有辦法解開的,“如果你不在裡面工作,你就很難知道這到底是一傢什麼樣的公司,這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節目播到最火的幾期,全國的媒體都跑過來採訪,演員們一個個應接不暇,同時也相當疲憊。
袁袁發現,很多媒體是帶著選題來的,他們看到這些人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要套進去,把不太真實的一面給放大。
“楊笠本人是一個非常溫和善良的人。你不能因為她節目上表現什麼樣,就把她寫成什麼樣,這是很不正常的”,袁袁說
袁袁清楚,這是因為節目足夠火,和自己關係並不大,《從段子到段子》收到了好評,更多是來自演員本身的魅力。
節目錄制的時候,她下班之後只要有時間,就會泡在笑果的線下演出廠牌山羊GOAT裡。
這樣的場景經常可以打動袁袁。有次,她掏出手機給朋友發訊息:“這裡,讓我想起來海明威們的左岸咖啡館了。”
她對這家公司充滿著特殊的情感。從她的視角來看,短短几個月,笑果文化從一個上過幾次不太好熱搜的公司,變成了一個烏托邦。
從脫口秀演員到“公號主編”一句無心之言,給了袁袁新的啟發。是啊,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在後臺呢?
張博洋成了這個新欄目的第一個“實驗物件”。首先是因為他不太忙,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張博洋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質疑採訪必要性的演員們有很多,他們的看法都很相似:“我本身的工作就是一個表達者,沒在舞臺上表達的那些,要麼是沒想好不想說,要麼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但他們都無一例外的和袁袁進行了深聊,張博洋是聊得最久的那個,從下午一直聊到了晚上。
他的大眾形象總是不求上進,喪喪懶懶的。實際上,他的認真超乎袁袁的想象,對每個問題丟擲來的問題,都進行了延展。
寫完之後,袁袁沒敢直接發給他,因為“怕他罵我,怕他嫌我把他寫得這麼矯情”。但張博洋看了之後,卻沒有做任何修改。
這些看上去有點“敷衍”的圖文,卻在7天之內產出了7篇十萬加。每天都有讀者在後臺催更,他們都想知道張博洋今天到底會發些什麼。
十一月,主編成了呼蘭,但這個欄目還是常常十萬加。
說起主編呼蘭,袁袁的心情有點複雜,一邊心疼呼蘭,一邊在想著究竟該怎麼策劃這個欄目。
那段時間,呼蘭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每天都在不同的城市。第一次的編者言,呼蘭是在凌晨一點發給她的,他只有深夜才有空。
呼蘭不是會喊累的人,讓他做什麼都會盡量給。只是實在來不及,才問是不是可以晚一點給。
雖然讀者總覺得他不負責任,但實際上,很多策劃都是呼蘭的建議。
11月29日,原定推送的,是袁袁畫的四幅呼蘭的漫畫,呼蘭建議把真人照片放在最後。結果,一張長圖成了一部有反轉的“連續劇”,直接把這篇推送“抬”進了十萬加。
於是,這個欄目成了外界來窺探演員生活的地方了。
在脫口秀的世界裡“淪陷”除了笑果工廠公號的“幕後人物”,袁袁還有另一個身份。她有時候會開玩笑,“我是一名脫口秀新人演員”。
但她心裡清楚,脫口秀無法變成她的職業。只是那個舞臺在那裡,她想去試試。
第一次上臺,首先迎接袁袁的不是觀眾,而是打在臉上的燈光,晃得她根本看不清第一排的人。但這卻給了她安全感,她像是變成一個自言自語的人了。
後來,她上臺講了很多次,開始慢慢地熟悉了舞臺。講完之後,還得到了在場很多演員的“點撥”。
張博洋說,她的文字有點書面化,需要更口語化一些;呼蘭讓她在寫段子的時候,要有一個故事抓手,不要上來就議論就談感受,要寫事;龐博會在一些細節中說,這裡應該加個梗,發展一下。
漸漸地,她也成為脫口秀左岸咖啡館裡的一員了。她發現一件很神奇的事,只有自己真正上臺講了,才能理解那些在臺上的演員們。
在袁袁眼中,張博洋的“懶”並不是懶散。“他是一個很有能量的人,說話聲音很大,打噴嚏的聲音也很大很響亮。”
他是經常會線上下開放麥裡見到的演員。現在,張博洋正在準備自己的巡演,“一羊遷徙”從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更好地出發。
呼蘭雖然是個“學霸”,身上卻沒有“學霸”的包袱。很少會給人壓迫感,即使唸錯了字也不會覺得羞恥。說脫口秀的時候,他從來不靠一些技術手段走捷徑,堅持用傳統的方法去寫,去磕,去感受。
“他也是個脫口秀新人,他才講了三年,王勉楊蒙恩他們也差不多講了三年。”
在節目裡說自己月薪1500的何廣智,現在已經沒那麼拮据了。但對廣智來說,錢並沒有那麼重要。
他眼中更珍貴的東西,是脫口秀。
很多人說他長得像周杰倫,但何廣智卻不太喜歡用這個梗給自己提高熱度,因為這很不“脫口秀”。一般他提起的時候,大機率是因為有商務。
私下裡,他的話很少,少得近乎有些冷漠,一說話,大多數也離不開脫口秀。甚至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也會停下來說:等等,我先記個前提,後面想想再怎麼加梗。
真誠,是袁袁在笑果工作的5個月時間裡,最大的感受。
對於脫口秀演員來說,如果不真誠,是沒有辦法去說脫口秀的,因為脫口秀就是一個向內挖掘自己的過程。在舞臺上只要有一點不真誠,一定會被看出來。
對於普通員工來說,如果不真誠,是沒有辦法去理解這些演員的,如果不能理解這些演員,自己的工作很大程度上就不成立了。
袁袁在一篇推文裡說:那些有些簡陋的句子,正是因為夾著一種奇怪的熱情,變成了能讓人停留的東西。
越來越多像她一樣的年輕人,開始被這股奇怪的熱情吸引,留在了笑果,留在了劇場,“淪陷”在脫口秀的神奇世界裡。
下一篇,我們將會講述,在2020年,一些人眼裡“雪上加霜”的笑果文化,如何在壓力中“觸底反彈”的故事,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