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無情
剛過去的一個週末，兩位女明星相繼因“整容”接連登上熱搜。
金晨在社交平臺上傳一條短影片，眼尖的網友發現她鼻子透光、鼻頭過尖，一時關於她鼻子無法呼吸的言論甚囂塵上，本人曬出自拍影片力證“能呼吸，別操心”；而另一位女星張檬站在導演選角競技綜藝裡聲稱“活到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整容”，回憶自己最後一場戲殺青日期是2017年12月12日，距今已經三年沒有接到戲了。
隨著《有翡》上線開播，主演王一博從演技到微表情被列文虎克網友拿著顯微鏡分析，表情僵硬陷入整形疑雲。
在這個看臉的世界，連呼吸都成了焦點。明星整容歷史由來已久，從民國就興起“整容熱”，當時關於隆鼻、雙眼皮矯正、墊下巴的宣傳冊和廣告已經屢見不鮮，當時的國民女神周璇為了割雙眼皮，不惜遠赴日本。即使是叱吒直男論壇“虎撲”的“香港夢露”——女神邱淑貞，也曾在33年前因被舉報“下巴整容”退出港姐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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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人整容應不應當？整容是藝人被評議的黑點嗎？怎樣才能在非簡單的二元對立中，藝人與“整容”二者間求取一個折中點平衡？為此，問了身邊一些製片人、藝人經紀、宣傳、追星女孩和觀眾，聊了他們各自的看法。
整容的矛與盾
一個人為了美有多努力？今年2月份，美妝博主“momo醬也是徐老師”給出了“明碼標價”的答案——花了130W，耗時5年。她公開了自己的整容流水，專案涵蓋雙眼皮提肌術、鼻子小綜合術、瘦臉針+下頜線提升、牙齒貼面、牙齒正畸、下巴玻尿酸注射、膠原蛋白注射、除皺針、微針、皮美、刷酸、點陣鐳射、熱瑪吉、瘦肩針、瘦腿針、酷塑（冷凍脂肪細胞），從頭到腳，改頭換面，每項價值動輒上萬。
對明星來說，這一“美的歷程”耗時更久，花費心力更大，有的幾乎貫穿整個職業生涯：出道前微調，出道後大刀闊斧地改革，不斷進修。藝人媒介小w透露，演藝圈大部分人都會做微調或保養，不止女藝人，很多男藝人也有做一些小的整形，“我知道一個老演員歲數挺大了，還做了雙眼皮。”
在製片人S看來，醫美基本的面板管理是必要的，求美無罪“ 行業對大齡感包容度低嘛，誰都可以當演員的前提下，不做臉怎麼辦？”電影從業人員阿閃也贊同：“靠自然顏值上位的太考驗投胎了。大多數明星還是要靠顏值的。但不小心整殘了、整僵了就不要演戲折磨觀眾了吧！”
整容不僅有自身反噬風險，也影響演員的角色塑造。經紀人雨夾雪表示：“整容分人分工種。綜藝和電視，寬容度能相對比較大一些，但如果是電影的話，整容臉是絕對不行的，因為你的臉會在鏡頭前無限放大，這樣一來，你的假臉會非常非常影響這個角色的創造。”藝人宣傳快樂小趙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應該整容，前提是把自己當演員。”
早年孟非主持的《四大名助》中就出現過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母親哭訴女兒整容成癮，27歲的女兒無動於衷，主持人質問：“媽媽哭成這樣，你就一直保持著笑容，我不知道你這笑容從哪兒來的？”結果女孩迴應：“我不是微笑，我是做了嘴角上揚”。
95後觀眾六十稱：“一方面我覺得演員不應該整容，整容確實會對面部有所影響，導致臉部動態不自然，對演員來說得不償失。另一方面這個行業對於容貌的要求也很苛刻，有時候也有一種市場大環境的逼迫感吧。”芳齡17年的追星女孩“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認為整容在名利場已經成了一種政治正確，有藝人都給整容醫院簽名了，還說自己純天然，相關豆瓣帖子存活時間以分鐘計算，“有這個錢，給自己買《演員的自我修養》看看不好嗎？演員業務水平不行，花瓶有什麼用？”
本為“求美”整容，在他人的凝視下，成了“黑點”，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趨之若鶩的“整容”
系統的力量、事業的追求、他人的眼光、不可抗力等成為明星整容的誘因。
在顏值王道的當下，各圈層造星都深受其影響，發掘與製造偶像，顏值首當其衝。中女困境也是隨之而來的一種折射，看臉和年紀成為了選角的度量衡，卡著標尺刻度，過了相應數字，工作機會就隨之減少。藝宣快樂小趙表示：“還是系統的力量，（造星）這個工業製造環節審美比較畸形，國內生態令人窒息，韓國那一套滲透的太徹底了，觀眾也不願意接受一些型別的審美。”一些像安藤櫻、菅田將暉之類在本土已經是影帝、影后的演員，也被國內觀眾diss長得醜，而國內像郝蕾這樣無可指摘的演技派，也總被body shame太胖、不好看，“現在鼓吹的一些都是時光美人多少歲的凍齡狀態，女明星哪敢老啊。”
郎朗妻子吉娜懷孕新聞，與她每次出鏡的纖腰如影隨形。素人也在被教化，被這種外貌焦慮裹挾。藝人整容也是資訊碎片化當下的引流的熱點，媒介小w稱，現在的輿論環境，不論你做沒做整容，那些八卦的號都會寫你整容怎麼著的，（藝人）有這種負面的話，都需要處理一下。一般會選擇給給平臺發撤稿函，也可以直接跟大號溝通。
身處名利場的眾星們也會為了追尋更璀璨的光芒而奮力一搏，很多演員會認為原生長相限制了戲路走上整容路。聶遠曾為《神鵰俠侶》心儀的楊過一角，做了削骨手術，後來接拍《延禧攻略》，為消除頭上青筋，去做了針灸放血。製片人S透露，製作一部戲選角階段，會篩選出那些不自然的整容臉，“還是很多人奔著整好看了去，攔都攔不住。你看秦昊，以前那張臉，演技再好也不是主角臉”。電影從業人員阿閃則表示：“楊紫也整容，但顏值只是資源的敲門磚，演技好、整的不過份，觀眾也不是不能接受。喬欣微調之後也好很多，拓寬戲路了。但張檬那種就算了，審美的扭曲。”
也有一部分明星像張檬所稱受觀眾評價和男友影響選擇整容。2013年的《古劍奇譚》釋出會上，正當紅的鄭爽不僅大方認愛“張翰”，也公開承認整容。後來她受訪時，表示是為愛整容，在與張翰的戀愛中感到自卑。很多時候，藝人們會賦予改名、改變面相會逆天改命的“重任”，不惜為愛走鋼絲。
此外，還有一種不可抗力導致的容貌受損，那麼整容就成了演員繼續演藝夢想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休假在家跟跟爸爸看了一週抗戰劇的廣告人林一（化名）說，“看打仗的電視，都灰頭土臉的，也看不出來誰整容了。為了演藝夢想，或胡歌那種意外，也說不上來不好。”女演員李依曉曾在參加印小天生日聚會時，被葉璇的狗咬傷致使頭部和耳朵傷口縫線多達20餘針，意外毀容後整容5次才修復到現在的樣子。
大多時候，整容對明星來說，是一種內因和外力雙重驅動下，按下的單選鍵。觀眾“六十”表示更看重藝人自身政治立場以及正確導向的三觀，“有一個言論，之前的明星沒有整容沒有過度包裝，那才更像是真正的明星。現代的手段感覺人人都能當明星，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意義。長久的喜愛最終依靠的還是個人魅力和真實的性格。”
整容臉，不如“整容”演技
有的經紀公司會在籤新人選擇整容後再出道，從而形成同一體系的審美長相，成為一種標誌。今年張藝興海選練習生明確面試要素顏“現場卸妝”零造型，只能穿校服。磁鐵的兩極，在吸引不同的人頭攢動。
媒介小w稱，“現場卸妝、零造型，都是炒作的噱頭。”追星女孩“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也不認為張藝興因此舉就能勝任意見領袖，在她看來，社會的苛責和粉圈的追捧造就了當下整容的趨之若鶩，“每天看一些花了錢的熱搜，作為演員不看演技看身材、看臉，不斷有人效仿。”即使不必承受整容爭議的虛擬偶像，在她看來也不是一本萬利的替代，“虛擬偶像的創作者要是出問題，照樣翻車”。
整容是演員自己審美不自信和主流審美趨同下的虛榮心作祟。製片人S表示愛美是人的本能，即使不演戲了，抨擊將專業和顏值本末倒置的言論。經紀人雨夾雪覺得一時難以改變，日韓已是成熟產業鏈，“主要是建立正常的審美，不是網紅臉或者奇奇怪怪的長相。日韓明星整的也多，但是沒有人說他們奇怪，最主要是追求自然，而不是矯枉過正。”電影從業人員阿閃認為需要先矯正下社會審美，“至少那些意見領袖、資本、大導演等，可以聯合輸出健康的審美價值觀。”
相比顏值，演技和作品才是藝人們行走娛樂圈的硬通貨。年度盛典扎堆，明星們競相比美鬥帥，藝宣快樂小趙對這一模式化深感厭倦，“（團隊）費盡心思去搞造型去拍照，粉絲催催催，天天發小作文，卻不想想，自己愛豆的代表作是啥？”她認為究其原因還是演員自己審美差和為了迎合市場，要改變整容風氣，首先要接受——演員接受自己，觀眾接受市場的多樣性。這一點也與觀眾“六十”的看法不謀而合，改變依賴市場的包容性、對美的感官多元化，“現在大家對明星美貌的刻板印象太難去除了，審美的喜愛上較為單一。”
楊紫參加盛典活動索性原地拍了360°全身圖
受訪中，辣目洋子和李雪琴成為提及最多的正向模板。一個是憑“絕不向他們覺得美的概念低頭”從網紅逆襲成演技新生代，一個從《脫口秀大會3》靠幽默與才華人氣飆升。追星女孩“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說：“肚子裡有東西會比外表更有魅力。別太迎合他人，只看臉不可取，演員到最後拼的還是業務能力。”
媒介小w稱，“整容不會出戲，戲還是靠演技。”最近大熱韓劇《頂樓》，女二金素妍雨後錯殺父親，雙手染血癲狂彈琴一幕被奉為神級表演，一躍登上熱搜高位，無人對她指指點點“整容臉”。
張檬競演的綜藝節目裡，首席助教是張頌文，今年暑期大熱的《隱秘的角落》裡，他飾演朱朝陽的爸爸，開場第一幕打牌就立住了角色——春風得意的水產廠小老闆，臺詞即興自編，行雲流水，真實生動。上一次他在婁燁導演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出場拆遷辦主任一場戲，技驚四座，很多人專門守著片尾字幕看他姓甚名誰。但在17年前的2003年，他和同班同學被試戲副導演當“反面樣本”指給資方：“一個侏儒，一個香腸嘴，做不了演員。”後來，他成為從“隱秘角落”挖出來的寶藏演員，那個被說“香腸嘴”的演員叫週一圍，在同一綜藝中，評委章子怡看了他的表演，星星眼誇讚“一直很欣賞他”，力邀他成為自己首部熒屏大女主戲的男一。
審美，眾口難調。早前興起的整容模板是雙眼皮、小v臉、尖下巴、微笑唇的“網紅臉”。近年，審美趨勢傾向於基於原生臉的微調。不知何時起，從趙薇、靳東、秦昊、竇驍、張若昀到洪堯、陳瑤、蓋玥希，包括帶貨一哥李佳琦，無論名氣、不論演技，一張嘴，目光牢牢被他們的烤瓷牙吸引，除了流水線的網紅臉，已成為約定俗成的新趨勢。烤瓷牙需要把原生牙齒磨小、磨尖，戴上美容冠，會影響演員表演時的吐字發音，也要面臨做毀重建的風險，做了烤瓷牙的劉濤警示大家：“自己的牙如果健康千萬別想著去換美容牙。”
2年前，馬伊琍迴歸母校擔任上戲考官，明令不收整容考生，她多次表達演技比顏值重要，“一個演員內心的自信是最重要的。天然的才是最重要的，後天加工雕琢過的失去了原有的意味。”
磨牙不如打磨好演技，整容比不上“整容式”演技，好演員更要防止自己滑落低審美。藝人要建立審美自信，千篇一律的“潮流”易逝，特立獨行的風格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