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愛情片,總避免不了談起一部經典影片——《泰坦尼克號》。
大多數人初看這部電影時尚是少年,還有著許多遠山遠水的幻想,卻也懂得在淚流成河的老式影院裡琢磨一個讓人難堪的問題——如果Jack沒死,和Rose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會怎麼樣?
在這部電影誕生的第十年,Jack和Rose的扮演者,小李子和凱特這對熒幕情侶,攜手出現在了另一部影片裡,扮演一對中年夫婦。
許多人將這部影片視作《泰坦尼克號》的假想續集,只是此片的基調卻與《泰坦尼克號》的浪漫背道而馳。
兩位不再年輕的熒幕情侶一步步打破我們的迷夢,將十年前的那部愛情史詩肢解得支離破碎,永恆的愛情只存在於一瞬間。
JACK死了,這是一個悲劇,JACK活下來,也依然是個悲劇。
差別只是在於:前者帶給人感動和流連,後者則帶給人恐懼。
而後者才是真實。
這樣一部近乎殘忍的電影有個硬邦邦的名字——《革命之路》。
01
119分鐘內,他們是如何從恩愛夫妻變得歇斯底里
影片開頭,餐館夜間收銀員Frank和懷著演員夢的文藝女青年April相遇,電光火石,一拍即合。
10分鐘之內他們已然成為了一對熟絡彼此的夫婦,之後的劇情完全可以用《公民凱恩》那著名的兩分半鐘一帶而過。
全景鏡頭開場,春夏秋冬四個早餐場景接踵而至,轉眼十年後,這對已然晉升為中產階級的夫婦居住在美國康涅狄格州一處名為“革命路”的高階住宅內。
然後我們來到了影片最戲劇化也是最寫實的段落:婚姻將死,愛情將逝。
意氣風發的畫家Jack變成了微微發福的無聊上班族Frank。
西服領帶公文包,在通勤列車上翻著報紙,在辦公室裡糊弄著工作。
當年珠圓玉潤的大小姐Rose則變成了有著深深抬頭紋的家庭婦女April。
做飯洗衣倒垃圾,每日重複的程式都在昭示著她家庭主婦的形象。
偶爾參演的蹩腳鄉村舞臺劇,在成為演員的夢想面前分明就是諷刺。
外人看來光鮮亮麗、感情和睦的模範夫妻,實則只是每日吵的地覆天翻的普通夫婦。
面對日復一日沒有激情的生活,April產生了逃離的慾望。
只是逃離的出口又是什麼呢?
沒有方向的April在一張舊日的照片裡找到希望——去巴黎。
那是他們初遇時在巴黎拍的照片,映著兩個人意氣風發的笑臉。
對啊,去巴黎。
自己可以在巴黎找到一份高薪工作,也能讓丈夫安心做一個畫家。
或許可以開始不一樣的未來。
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居然也說動了Frank。
是啊,去巴黎,就能擺脫每日穿西裝戴禮帽,手拿公文包從家到車站,再到公司小隔間這條已經發黴的軌跡。
去巴黎,或許就真的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吧?
但“你有你的計劃,世界另有計劃”。
興奮之餘,Frank的工作突然被老闆賞識,打算讓他升職,與此同時April發現自己懷孕十週,這徹底打亂他們的安排。
April想把孩子打掉,Frank一方面反對,一方面對去巴黎這件事開始動搖了。
他爸爸曾在公司當了一輩子的推銷員卻沒有被人記得,自己不想步入爸爸的後塵。
如果他們去了巴黎,按照April說法,他自由無所事事,妻子負責賺錢養家,和現在受老闆器重優越的等級完全相悖。
這是一場生活的“革命”,他是膽怯的。
但膽怯是無可厚非的事,與去巴黎找尋一個未知的夢想相比,被領導青睞並得到升職是更能在短期內產生滿足感的自我實現。
他不想去巴黎了,而歇斯底里的April在意識到最後的希冀也即將破滅後,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自己在家流產。
影片最後,April大出血而死,Frank搬到了另一處地方獨自生活。
而這棟位於“革命路”的舊宅,也即將迎來它的下一對主人。
02
我們麻木的生存著,帶著心中尚存的歌謠
《革命之路》是部非常直白的電影,如果你不從愛情、婚姻、或者中產階級生存狀況的角度去解讀。
Jack與Rose的熒屏重聚是個巨大的、引人誤入歧途的噱頭——愛情與婚姻只是這部電影的外衣,核心裡,它講的是個人生存的夢想以及幻滅。
在這方面,它直白得讓我心驚。
我想我們都是到了特定的年紀,才開始真正體會理想與現實的巨大差距。
那是成長中最沉重的一部分。
把你從無數幻覺中拉出來,看清這個世界真實的嘴臉,以及自己真實的樣貌。
就像你一直認為自己絕不平庸,直到某一天,你開始要做一切事情來否認自己的平庸。
就像April要去巴黎。
她痛恨麻木的平庸,是個生活在幻覺裡的追夢者。
她的幻覺之一就是Frank,她相信她的男人是特別的。
一個能夠說出“I want to feel things”的男人或許真的能和她組成一對鄰居眼中“特別”的夫婦。
但是他們那些高於現實的心,在充滿挫敗感的現實面前,只能造就夜晚的公路上那段如火山爆發般激烈,卻又連主題都談不上的爭吵。
那只是兩個人長久以來壓抑情緒的爆發。
在April找到巴黎夢的那一天,Frank在公司找了個女孩子上床。
他也需要幻覺,哪怕是逗一逗純潔無知的女同事。
愛情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Frank用一個雄性生物的征服和佔有,在自己疲憊的生活中做一次三十歲的英雄。
他馬上就要淪為典型的中產家庭丈夫,他自己在夜路那場爭吵裡所極力否認的那種人。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證明自己與眾不同的契機。
在兩人開始籌劃巴黎之行時,周圍人都覺得這是件可笑甚至孩子氣的事。
只有他們朋友的精神病兒子John讚歎的說:
“很多人都能意識到生活的空虛。但承認絕望,這需要真正的勇氣。”
多諷刺,這個精神病才是最清醒的那個人。
他像一根堅硬的、扭曲的、怪異的大樹一樣,孑然屹立在正常人中。
只有他堅持了他所看到的真實,所以他變成了正常人眼中的瘋子。
我們沒有瘋,只因為我們已經開始漸漸放棄。
03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真相後依然愛它
我們都知道,這場“巴黎革命”註定是要失敗的。
Frank工作的轉機,April的懷孕,都是放棄巴黎之行的因素,也都不是。
就像影片中John說的,錢從來不是理由,內心的膽怯才是。
我們寧可敗在那些自己痛恨的事物上,也不願敗在自己真正愛的事物上。
那會讓我們失去借口,原諒自己失敗的藉口。
所以這場電影,註定要悲劇結尾的,可是我們無法苛責這些人物。
April清高的夢想也是我們的,那是無可厚非的夢想,是我們或多或少都存在心底的渴盼。
只是大多數的我們終會妥協,妥協於那些安全的,也是庸碌的日子。
Frank則更趨近於自己的縮,現實的磕絆漸漸將我們養成一個謹小慎微的"小人"——適當放棄一點理想,以換取一點即得的現實利益,直至放棄所有那些純真不可靠的理想。
蘇格拉底說,未經反思的人生不值得一過。
在《革命之路》裡,我們在這對夫妻身上見到了這種反思。
但反思過後,如何改變才會讓生活真的好起來,相信沒有多少人知道。
所以這片子是沒有對錯是非的。它講的只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
繼續習慣性生活,或者改變生活習慣,都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最要緊的是,要是它能讓人多一次正視自己生活的契機,那麼這部電影就完成了它最大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