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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飄第一次聽說這部電影,還是靠幾位頂流的“帶貨”。

有多頂流呢?

易烊千璽、周迅、李冰冰全部為它站臺。

什麼電影呢?

可能光是電影型別就勸退了好一批觀眾——紀錄片。

名字聽上去也很隨意:《棒!少年》

倒是海報做得非常有意思。

一片黃褐色的場地裡,一位身穿棒球服的少年做了一個滑倒的姿勢,衝向一個房子狀的壘包。

熟悉棒球的人,可能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棒球中“滑壘”的姿勢。

棒球勵志高燃紀錄片?

它可遠不止那麼簡單。

少年

故事發生在一個北京六環外的棒球基地:強棒天使。

在這裡面學習棒球的孩子,與其它興趣愛好班的孩子有點不一樣。

他們是一群“事實孤兒”。

也就是法律雖不承認,但實際缺乏長期穩定的撫養人的孩子。

他們的父母或是在傳言中早已離世,卻拿不出死亡證明,或是不知所蹤,或是喪失行動能力,完全無力撫養孩子。

比如我們的主人公之一,馬虎。

來自寧夏的馬虎有著一張帶少數民族特點的臉,剛出場不久,就用行動告訴大家,“馬虎”這名字可不是白取的。

作為最後一批進入基地的孩子,馬虎資歷不老,但口氣不小,進來就是要做老大的。

球場上一個不服兩個不順,動輒就操傢伙要幹架。

狠話一句一句說得堪比古惑仔:

一人一個指頭就放在這裡,一刀全部下,你敢嗎?

在基地裡橫衝直撞,在學校裡也不得安寧。

主席臺上翻跟頭,教室裡吃粉筆,喝膠水。

基地的教練對馬虎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一個多小時的紀錄片,光是馬虎“專享”的“教練訓話”環節,就不下四次。

但,很難想象,虎成這樣的馬虎,卻是個不敢一個人睡覺的大男孩。

“虎”和“慫”,似乎是馬虎的一體兩面。

因為太虎,沒有人願意和馬虎一塊睡覺,馬虎堵在宿舍門口,兇狠地不讓舍友離開。

攔不住舍友一個個魚貫而出,馬虎只好“一級一級上訪”,直到“告”到基地的師爺張錦新,才為自己“求”得了一個舍友。

和舍友窩在一個被子裡的馬虎,抱緊了懷裡的“大白”,眼裡依然是一股子狠勁與不服。

與馬虎正好相反的,是隊裡的“元老”球員,小雙,梁正雙。

教練對小雙的形容,是“有心事”,所以“不陽光”。

和隊裡大多數橫衝直撞的少年不一樣,小雙無論在球場上,還是在球場下,都顯得格外的安靜和憂鬱。

來自河北的小雙出生前,爸爸就去世了,出生後,媽媽又跑了。

家裡養不活小雙和他的哥哥,打算把小雙送人。

但送的人家嫌棄小雙太小,不收,只好換了哥哥,留下了小雙。

家裡覺得小雙養不活,又打算埋了他。

最後小雙的大伯於心不忍,救下了小雙,自己撫養。

五歲時,大伯不幸去世,小雙又輾轉到了二伯家裡,二伯、堂姐、小雙三人相依為命。

這樣的身世,小雙是在打鬧中,笑著說出來的。

小雙唯一一次“耍狠”,物件就是馬虎。

因為馬虎說了一句:“把你爸爸掛在牆上。”

這在成天喊打喊殺的馬虎嘴裡,只是萬千狠話中的一句。

卻觸碰到了小雙所有的懂事和沉默背後,最珍惜也是最渴望的東西:

家人。

而這兩個字,也是基地裡每一個孩子的軟肋。

傷及痛處,“最軟弱”的小雙,也會對“最兇狠”的馬虎揮拳相向。

在隊裡,小雙的技術是一流的,能做投球手,也能做擊球手,但總是缺乏一些自信和狠勁,心理素質不過關,導致發揮的也不穩定。

飄對一段教練與小雙在場上的對話印象深刻,教練告訴小雙:

“這就是打遊戲,努力打,不要像壓著一座山一樣。”

其實,小雙身上的“山”,也壓在基地每一個孩子的身上,包括馬虎。

看似與小雙截然相反,其實馬虎的“狠”是假,“慫”也是假。

這別樣的“奶兇”,不過是馬虎在缺乏安全感和關懷的成長背景下,一種自建的,脆弱的保護殼罷了。

一不小心,這個保護殼下真實的馬虎,就會顯露出來。

他會在教練對著其它隊員說“應該把你們訓練成一匹狼”時,對著鏡頭吼:“我就是個流浪狗。”

會在打完架之後,跟著基地裡放的音樂大喊:“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

也會在夜裡想念因家暴離開的媽媽,放聲大唱:“媽媽呀媽媽我想你,你走後的天空一直下著雨。”

還會在鏡頭前突然來了一段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馬虎,來自十字路口。走丟了,然後就被棒球愛心基地撿到了。”

小雙與馬虎,看似一個張揚,一個內斂。

不過是一個把苦難放進了歌裡,一個把苦難深埋在心裡。

他們都是“撿來的孩子”。

像孫嶺峰教練說的一樣,不來基地,他們也就是一群流氓了。

棒球,成為了他們人生中第一條肉眼可見的出路。

基地

這條出路,少年們走得不容易,教練們鋪得更艱辛。

最開始“鋪路”的,是教練孫嶺峰。

在成為強棒的教練之前,孫嶺峰在棒球界,早就有了聲譽。

他是一名職業棒球運動員,08年北京奧運會上,他帶領中國棒球隊在小組賽第一次打敗中華臺北隊。

不要小看這一場勝利,作為國內的“小眾運動”,這是國家棒球隊第一次在奧運史上取得的勝利。

成立強棒之前,孫嶺峰被譽為“中國的鈴木一郎。”

擔任中國國家棒球隊隊長,江蘇棒球隊總教練。

到了2016年,孫嶺峰成立了這支“困境少年”組成的球隊。

動機,是樸素的善心,但走的,卻是hard模式。

第一個問題,就是錢。

衣食住行,一個孩子需要多少錢?

飄給大家算一筆賬:

基地六十多號孩子,訓練鞋是最基礎的回力鞋,59元一雙,兩個月需要換一次。

打球用的純皮手套,一千多一雙。

馬虎給家人打電話時提到的“每頓都有”的肉,一天就要消耗20斤。

大米,一個月3000斤。

還有培養這批長身體的小運動員,每天都需要的蛋白質和牛奶。

更別提,訓練設施要錢,訓練服要錢,場地要錢,連蒼蠅拍也要錢。

孫嶺峰發現自己開始的預算,連實際開銷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200萬的啟動資金,不到一年見了底。

孫嶺峰賣掉了北京的房子,又賣掉了“當球員最巔峰時才能買的”奧迪A8,才勉強接上了屢次斷裂的資金鍊。

緊接著,是場地。

有錢,也不一定有場地。

棒球作為“中產運動”,對場地建造和維護的要求都非常高,場地本身就不好找。

而孫嶺峰還對場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儘量找在學校附近。

儘管希望棒球成為孩子們的出路,但孫嶺峰不希望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教育,依舊重要。

有限的資金,場地的高要求。

孫嶺峰帶領孩子們在北京的六環外,打游擊一樣的尋找一個能夠長期立足的基地。

影片裡,孩子們去國外打完了比賽,回來卻再一次沒有了“家”。

這件事早就超出了孫嶺峰的能力範疇。

之所以堅持下來,是見證了這些孩子原生環境的他,不忍心再把他們送回去。

基地,是孩子們從老家跳往另一個世界的跳板。

也是這些困境少年人生的第一份歸屬感與安全感。

孩子們沒有選擇,所以孫嶺峰選擇了孩子。

他動用了一切人脈關係,也透過社會資源進行公益籌款。

孩子需要看牙醫,就請開牙科診所的朋友,承包基地孩子們的牙。

孩子需要讀書,就為每一個孩子支付3000元借讀費,在基地附近的工人子弟學校上學。

孩子們需要更多的教練,孫領峰就請來自己的老師張錦新——70多歲的老爺子,一眼便喜歡上了這些孩子。白天給孩子們訓練,晚上在房間裡理療。成為了孩子們的師爺爺。

鋪路的人越來越多,依靠孫領峰和基地教練們的努力,資助從四面八方匯聚。

屬於這些困境少年的家,總算這麼一磚一瓦,一點一滴的落成。

畢竟有了船,孩子們才有機會揚帆起航。

未來

《棒!少年》的高潮,是真實的記錄,也是對未來的一點窺視。

強棒基地的少年們,迎來了他們的機會。

參加紐約的PONY世界大賽U11 Bronco組決賽。

從大山深處的老家,到北京通州的基地,再到自由女神下的紐約。

影片裡的孩子們切換著背景,就像切換著人生境遇。

不會唱國歌的馬虎,為了比賽“奏國歌”的環節,開始認認真真的學習國歌。

曾經說兩句就要打打殺殺的虎爺,這一次耐心的像換了一個人。

在隊員的指正下,一遍遍把“不願做努力的人們”糾正回“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憂鬱的小雙也好像一下鑽進了陽光裡。

在紐約賽前這段快節奏的剪輯裡,露出了最多的笑容。

這一段彷彿一部虛構電影的“日式燃”,卻在賽場上,戛然而止。

馬虎因為超齡無法上場,四對九的人數壓制,主力球員小雙的肩傷,和實力的懸殊。

輸,是屬於現實的結局。

小雙在賽場上哭到失聲。那座從不肯言說的山,總算沉沉壓下。

擊中飄的,是馬虎安慰小雙時,兩人簡單的兩句對話:

老大,別哭了,下一次我們還有機會。

機會只有一次。

從父母、哥哥、二伯到棒球,小雙一直苦苦想抓住的歸屬感,被這次視若珍寶的比賽擊碎。

但同時,曾經一心只想稱王稱霸的馬虎,學會了安慰隊友,還叫起了小雙“老大”。

簡單的兩句對話,有欣慰,也有心碎。

但飄相信,成長總會發生。

不過是有人快一點,有人慢一點。

紀錄片的結局,小雙回了老家,不願再回基地練球。

他站在老家一棵大樹下,對著曾經讓他“好好學習棒球,不要再回來這個山溝”的二伯喊到:

“二伯,你不能丟下我不管。”

然後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而另一邊的馬虎,在基地裡已經做起了有模有樣的“小教練”。

在教練問起馬虎“將來想不想當教練”的時候,馬虎難得不好意思地笑了:

“想。”

鏡頭撤下了,但少年們的人生還在繼續。

飄看到,離隊的小雙在教練數次家訪的努力下,終於歸隊了。

雖技術可能不再是隊內最優,但負擔也不再那麼沉重。

當看到改變透露出了點點蛛絲馬跡的時候,飄不禁在想,是什麼拯救了孩子們的困境?

是棒球嗎?

或者再大一點,是體育嗎?

體育拯救人生,這樣的故事,在電影的世界裡其實不少。

前有巨石強森的《重振球風》,

講述一群少年犯,在“獄監”肖恩的帶領下,成立了一支橄欖球隊,重塑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後有阿米爾汗的《摔跤吧!爸爸》,

講述兩個印度女孩,在爸爸的帶領下,憑藉摔跤打破對女性成長軌跡的桎梏。

棒球、摔跤、橄欖球。一個簡單的體育專案,就能改變孩子們的一生?

飄覺得,不止。

在不公、貧困、歧視和一切困境下成長的孩子們,看似被一項體育拯救。

實際上拯救他們的,是一個登上擂臺的機會。

飄發現,販賣階級焦慮風氣盛行的當下。“原生即原罪”已經成為深入人心的認同。

“這就是命了。”

“生在這樣的家庭,沒有機會的。”

“你苦苦追求的終點就是人家的起點。”

飄覺得,現象,或許頻頻驗證。但目光,其實可以更溫暖一點。

悲劇最悲的地方,在於它是那麼容易輪迴。

曾經家暴的受害者,會成為家暴的加害人。

曾經被拋棄的孩子,會無法從心裡建立親密關係,永遠學不會承擔與責任。

問題在“原生”,可解決問題,恰恰需要放下“原生”。

因為只有社會放下“原生既原罪”的眼光,孩子們才有叫板命運的機會。

孩子們需要一個擂臺,告訴他們,這個世界的輸贏,可以只關乎自身,而不看出身。

也只有在這樣的擂臺上,孩子們才有可能自由地揮棒,恣意地出拳,盡情地起舞。

棒球、摔跤、橄欖球,與希望小學、義務教育、高考、扶貧政策,沒有本質的區別。

只不過一項體育,是這個擂臺最直觀的體現。

慈善,本就是搭臺的活。

飄慶幸的是,總有孫教練這樣的人,願意去搭這個臺。

也希望,還會有更多的孫嶺峰,願意去相信更多的馬虎。

泥濘裡行走的孩子。

不是隻能成為一個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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