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我的團長我的團》首播已經過去十一年了,這部拍攝歷時半年、耗資4000多萬的電視劇,由康洪雷執導,蘭曉龍編劇,取材於1942年到1945年抗日戰爭期間極為悲壯的一段真實歷史。
為支援英軍在緬甸(時為英屬地)抗擊日軍侵略,保衛中國西南大後方,中國遠征軍兩度入緬參戰,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潰兵組成了一個“炮灰團”:
北平人孟煩了、陝西人郝獸醫、湖南兵鄧寶、東北佬迷龍、河北人豆餅、川兵要麻、上海人林譯、廣東人蛇屁股、山西兵康丫……
他們相依為命又互相厭憎,時而自私,卻又盡顯袍澤之誼,在團長龍文章的帶領下進行了一場場英勇悲壯的戰鬥。
《我的團長我的團》在抗戰劇這一型別當中,早已經是標杆一樣的存在,而除了它對戰場的真實描寫和對人性的深刻洞察之外,片中的音樂同樣讓人印象深刻。
該劇的作曲和配樂由作曲家周志勇完成,片頭片尾都是有曲無歌,簡單而又氣勢恢宏,不失大氣。
特別是片中的插曲《松花江上》、《送別》、《野草閒花逢春生》以及幾首軍歌的應用更是大大提高了該劇的感染力和表現力。
這些插曲雖然都是“借”來的,卻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值得仔細品味。
一、烘托場景氛圍、交代歷史背景
音樂是影視劇不可或缺的一個組成部分,它可以營造一種特定的氛圍,從而深化視覺效果,增強畫面的感染力。
《團》劇的第二集中,禪達的收容所裡,一群潰兵、傷兵在物資短缺的情況下,東拼西湊出了一頓豬肉燉粉條。
當時的“財主”東北兵迷龍面對家鄉菜,想到國破家亡,眼含熱淚,用並不熟悉的歌詞唱起“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我的爹孃,還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悲憤的歌聲令人斷腸、催人淚下。
第八集,“炮灰團”在緬甸一路苦戰血九死一生,艱難撤至怒江西岸待渡,卻因身份不明被阻。
阿譯少校急中生智,帶領眾人唱起了軍歌: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他們用這首《知識青年從軍記》,來證明己方是真正的中國軍隊。
由於年代過於久遠,這首歌最初的曲調如今已經失傳,劇中阿譯他們從“君不見”唱到“誓掃倭奴不顧身”的那一部分,用的是其實是《新四軍軍歌》的曲調。
騎兵軍歌《旗正飄飄》,也在片中多次出現: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槍在肩刀在腰,熱血熱血似狂潮。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好男兒好男兒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以上幾段插曲,從曲調到歌詞,不僅能夠交代時代背景,也表現了西岸中國軍人沖天而出的滿腔怒氣,以及他們胸腔裡熱烈跳動的男兒報國心。
二、刻畫人物性格
《團》劇中有好幾位自帶BGM的男人,這些插曲結合了劇情,對人物背景和性格進行闡釋和刻畫。
比如“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劇中多次響起的這段旋律是美國作曲家約翰·奧德威的歌曲《夢見家和母親》。
如今《夢見家和母親》這個名字早就無人知曉,而由李叔同作詞的這首《送別》卻在中國廣為傳唱。
《送別》,是劇中“小書蟲”的專屬音樂。
孟煩了和林譯在幫助迷龍“騙床”時,第一次見到了穿著校服、揹著行李來到滇邊小城的“小書蟲”。
他們也曾是知識青年,懷著誓報國仇家恨之心情投筆從戎,而此刻卻看不到任何希望,變得極為落魄甚至陰損。
之後沒過多久,曾經迷茫的愛國學生“小書蟲”,渡過怒江深入敵佔區打起了遊擊。
他英勇就義時,又響起悲了壯的“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令人潸然淚下。
劇中最讓人難忘的插曲,是林譯的BGM。
在“炮灰團”被審問時和敢死隊被困樹壘時,林譯用銷魂的顫音唱出的阮玲玉的《野草閒花逢春生》:
“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悽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
是貪點依賴,貪一點兒愛。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
怎受得住,這頭猜、那邊怪,人言匯成愁海。”
十三集中,悽慘壯烈的抗日英雄們逃到禪達時,卻以臨陣脫逃之罪名受審,這段悽婉的插曲,竟也十分配合劇中戲謔的劇情。
緩而奏起的小提琴旋律銜接得也很好,表現了過去大家都瞧不起的阿譯,現在卻昇華為一個真實堅定的人。
阿譯說出了炮灰團表達不出的心裡話,而且他的話也是在這個法庭上說得最到位最起作用的一個。
林譯的父親是在大街上走路時,被日本兵練槍射殺,他因此走上了從軍報仇之路。可因為他性格較為孱弱,始終沒有處理好筆桿子和槍桿子之間的轉換。
龍文章讓他羨慕,他想成為龍文章那樣的硬漢,這樣的話仕途和家仇都會得到結果。
到後面的四十一集中,炮灰團需要支援時,林譯奮不顧身挺身而出,爆發了人性中的閃光點。
他吟唱的這段淒厲的曲子體現了哀婉和傷心,也了表達出了這個上海男人的一種矛盾之心。
《團》劇不僅用方言交代了數位主要人物的籍貫,還用了各種地方戲曲和雜唱來加深。
二十一集中,兩軍隔岸對壘,開始只是鬥嘴,為壓住日軍的氣焰,湖南兵鄧寶連唱帶跳的湖南花鼓戲《劉海砍樵》:
“胡大姐,呃;我的妻,呵;你把我比做人才難羅嗬嗬;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那我就比不上羅嗬嗬;劉海哥你是我的夫羅哇,胡大姐你隨著我來走羅嗬嗬;海哥哥你帶路往前行羅……”
這段花鼓戲,一方面展現了自古湘軍多驍勇,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湖南伢子的活潑、樂觀、可愛,添加了喜劇色彩。
三十八集,決戰前晚的動員會上,廣西、河南、雲南等民歌和戲曲都悉數登場。
這些具有地方特色戲曲和小調的應用,氣息清新又具有強烈的民族凝聚力,充分表現了來自五湖四海的袍澤兄弟共同抗敵的氣勢和決心。
三、無奈的黑色幽默和戲謔
東北兵迷龍在返回禪達的路上,撿到了一個媳婦上官戒慈,他扛著現成的兒子雷寶兒,邊扭著秧歌,邊哼唱著東北二人轉——《情人迷》。
《情人迷》原本是男女對唱,但遠遠不如迷龍的唱腔來得有喜感:
“你要讓我來啊,誰特麼不願意來啊,哪個犢子才不願意來啊!
你們家的牆又高,四處搭炮臺啊!就怕你爹用洋炮拍啊。”
用略帶粗俗的豪爽,讓無家可歸的東北人渴望愛情和家庭生活的心理活動一覽無餘。
再有就是迷龍和上官重逢那晚,導演用“聲音馬賽克”的手法來處理他們小別勝新的夫妻生活。
樓下的一群光棍兒輾轉難眠,配著中規中矩的二人轉音樂,這是很不協調的場景和音樂配合,讓觀眾也覺得莫名的煩躁。
而這種心情恰恰就是那群睡不著的人當時的心情,看著別人洞房花燭還肆無忌憚地折騰一個晚上。
透過這種表現方式,把觀眾戲謔般地帶入戲中人物的心境中去了。
最為反諷的是龍文章帶領殘部逃回禪達被審時,被迫招魂的那段背景插曲《土耳其進行曲》,表現的是諸多無奈的黑色幽默。
四、反思戰爭、渴求和平的插曲
在十九集中,一個被逼到絕路的日本兵,並沒有像以往電影中喊出“效忠天皇”之類的壯語然後選擇剖腹自殺。
他只是在怒江邊唱了一個晚上的思鄉歌,那歌聲讓追擊他到江邊的炮灰團成員們也沒有來由的停了下來。
孟煩了在旁白中說到, 不管戰爭如何殘酷,他也只能是一個迷失在異國他鄉的孤魂野鬼。他們跟我們眾多被歷史掩埋的炮灰一樣,也只是戰爭的受害者。
在漆黑的夜晚下,這個日本兵淒涼的歌聲彷彿是對戰爭又一次無情的控訴。
該曲名為《故鄉1914》,是一首著名的日本民謠,一戰後進入了日本小學音樂課本。
《團劇》不僅在表現各種複雜的人物心理、戰爭的殘酷,同時也有對於戰爭、對歷史、對人性的思考。
戰爭是反人性的,戰爭就是由無數的炮灰用生命堆砌出來的。
這也是導演對戰爭的思考,一個好的戰爭題材的影視劇應該是反戰的。
五、結語
音樂會留下時代的烙印,插曲作為影視音樂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更是一部好劇的點睛之處。
它讓劇中的人物形象更加豐富、生動,也更加立體化。
特別是戰爭背景的影視劇,插曲的作用也不僅僅是影視畫面的簡單陪襯,而是要做到與歷史、背景和情節搭配,並融為一體。
在這方面,《我的團長我的團》無疑是其中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