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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北京電視臺電視劇製作中心在郊區租下了一個室內籃球場。作為拍攝基地,這裡有著先天的優勢——空間大、採光好,租金便宜,能夠反覆使用。為了收回成本,臺裡決定立刻上馬一部電視劇。

部隊大院出身的鄭曉龍,時年39歲,距離他拍《甄嬛傳》還得再等20年。時任製作部主任的他,對"京圈"的文藝工作者有著極強的號召力,他振臂一呼,王朔、趙寶剛、李曉明、魯曉威等齊聚一堂。

拍攝一個什麼樣的故事?——知識青年們決定擯棄"大事件",拍攝貼近老百姓的"小事";

塑造一個什麼樣的人物?——要"美",要是一位女性,她有著所有男人都渴望擁有的"妻子"的形象,還得是一位集萬千優秀品質於一身的道德楷模。還不夠,這位人見人愛的女性必須成為最"倒黴"的那一個。

電視劇大綱上報到臺裡很快得到了認可。50集篇幅,110萬成本,跟現在動輒上億的"大製作"相比,這個數字聽起來更像是天方夜譚。前20集劇本到手,導演魯曉威將演員一一敲定並投入拍攝,已經是1990年初了。

1990年11月,北京電視臺新戲開播——這就是日後大名鼎鼎的《渴望》。

《渴望》當年有多火呢?有幾個現象可以佐證:當年北京公交售票員報完某某站名後,總要加上一句"今晚播《渴望》";而《渴望》播放當晚,大街上空無一人;50集電視劇播送期間,北京市犯罪率下降了30%——小偷們迷上了電視劇,並且被劇中人物的"善良"感化,金盆洗手者雖未統計,恐怕也不在話下。為此,《渴望》劇組還意外收穫了北京市公安局授予的"維護治安獎"。

因為一部電視劇而在普通老百姓中間引發"輿論海嘯",《渴望》是第一次。

三十年過去了,國產電視劇每年以萬記遞增,可沒有任何一部劇,能超越當年《渴望》98%的收視率。即便拋開這個或許並不嚴謹的數字,《渴望》對一個時代的影響力,也讓所有後來者都望塵莫及。

"好人"與"壞人":一箇中國式的寓言

《渴望》開播三十年,之所以能夠穩坐"劇王"的位置,很大的原因在於對劇中人物的成功塑造。

何為成功的人物塑造?我們不妨借用莫言的寫作方法來解釋——把好人當成壞人來寫,把壞人當成好人來寫,把自己(作者)當成罪人來寫。

在《渴望》中,"好人"與"壞人"兩個陣營有著清晰的分野,觀眾能夠很快辨認出"應該被欣賞的"與"應該被唾棄的":

比如女主角劉慧芳,待人誠懇,心懷慈悲,對養女小芳視如己出、不離不棄,她是"好人";

而王滬生自私無能,毫無感恩之心,渾身散發著負能量,對待養女尤其苛刻,對待妻子不夠真誠,他是"壞人";

宋大成樸實善良,任勞任怨,即便與劉慧芳未成正果,依然視劉大媽如親生母親一般。他身上有著我們所能想象的一切勞動人民應該有的優良品質,他是"好人",無可爭議;

而王滬生的親姐王亞茹,尖酸刻薄,為求門當戶對,不惜拆散劉慧芳與王滬生的家庭,甚至因為她,間接導致了小芳重摔致殘,她是"壞人"——據導演魯曉威講,當年為了邀請到黃梅瑩來扮演王亞茹的角色,只在她面前拿出了前9集的劇本,他擔心黃梅瑩會因為後面劇情中角色的"黑化"而拒絕演出。可見,王亞茹這個角色有多招人恨。

就是在這樣清晰的人物評判之下,劇情圍繞著那個"撿來的孩子"小芳展開。"小芳"像是一個丟到劇中的試金石,讓所有人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於是,觀眾看到了一位年輕的善良女性,因為做錯了選擇,被捲入生活的漩渦。劉慧芳為什麼選擇王滬生,而不是視她如珍寶一般的宋大成?這恐怕是許多觀眾無法釋懷的問題。而劇中劉慧芳與宋大成一個對話的情節,已經給出了答案。

劉慧芳說起她在很小的時候,被她的父親寄予了厚望。她的父親是個工人,沒有文化,但是指望著孩子能夠上大學,能夠有出息。但父親過早離世,困難的家境讓劉慧芳不得不從學校退學,去工廠做女工。

她父親的遺憾成為了她心中的渴望。她嚮往著"文化",而"文化"所能代表的,是更大程度的尊嚴和更加體面的生活。

但是,宋大成在聽到劉慧芳的傾訴之後說,"慧芳,別想那些不實在的東西了。"

這當然是一種安慰的方式,卻是一種蹩腳的安慰方式。正因為宋大成過於追求"實在",不想"難為別人",這種打著時代烙印的"善良"變成了懦弱,將劉慧芳推到了王滬生一邊。

觀眾會明白宋大成的好,但身處其中的年輕女性劉慧芳,卻無法抵擋內心的渴望——她嚮往高度契合的精神生活,想要用一位丈夫來彌補父親留下的遺憾。她說,"我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推著一樣"——為什麼不選擇宋大成?這不是某個時代某個人的特殊問題,而是每個時代都無法解答的問題,這是人生的命題

在這要緊的人生命題中,劉慧芳做錯了選擇。這個"好人"從一開始就註定不是完美的。

重看《渴望》,你會發現劉慧芳這個人物性格有著明顯的斷層。20集之前,她善良、活潑,雖然替人著想卻並不委曲求全。在第12集,新婚的兩人因為小芳發生了爭吵,劉慧芳發火摔了憑票才能購買的雞蛋。

如果沒有記錯,這是劇中劉慧芳唯一一次大動肝火。這樣的女主角,是非常立體的,是讓觀眾"解氣"的。而後30集中,劉慧芳在一系列不幸的遭遇之後,成了一個幾乎任人欺凌、沉默不語的"老好人"。

與劉慧芳形成鮮明對比的王亞茹,當然有她"壞"的一面。但作為一個知識女性,她的果決、堅定、敢愛敢恨依然使這個人物有著合理的複雜性。

在羅岡作為政治犯被帶走,女兒也不名下落的情況下,王亞茹瘋了一樣尋找羅岡。當她好不容易見到帶著鐐銬的昔日戀人時,伸手想要擁抱她,卻只換來一句"我不認識你"。

在追問女兒的下落時,王亞茹的絕望足以讓觀眾動容。

不得不承認,王亞茹是一位堅強的女性,她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儘管那原則顯得冰冷無情。

她也始終帶著成見,即便在故事的最後,慧芳的善良感化了這顆冰冷的心,但在她心中,"不同生活環境下長大的人,不適合生活在一起"

你會覺得王亞茹可恨,但卻不能否認她說得是對的。

這個30年前,在億萬觀眾面前講述的故事,更像是一箇中國式的寓言,貼近生活,卻大有深意。

39頓餃子:一場中國式的人間煙火

韓影老師扮演劉大媽這個角色,完全出於巧合。很多人不知道,劇中王滬生的扮演者孫松,在真實生活中正是劉大媽的扮演者韓影老師的兒子。當年在劇組,王滬生父親的扮演者藍天野老師,聽到王滬生在戲外也喊媽,以為是為了適應劇中的角色。

導演魯曉威當年先定下了孫松這個角色。某日去孫松家中,恰好韓影老師來開門,一句"來了,屋裡坐"讓他立刻感覺到,"這就是劉大媽在說話",這個角色水到渠成。

北京曲劇團出身的韓影老師,19歲開始登臺,積累下了豐富的舞臺經驗,她44歲才首次"觸電",上場就扮演"母親"的角色。到了50歲遇到《渴望》,劉大媽這個角色幾乎是為她量身裁定。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最日常的行為是什麼?是為孩子做一頓飯。

在《渴望》中,出現了39頓餃子。而每一頓餃子,都與劉大媽有關。這個在劇中甚至沒有名字的人物,卻發揮著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在拍攝期間,導演要求"劉大媽"要繃著臉,不能笑。為什麼不能笑?因為她早年喪夫、生活艱辛,對兩女一子她既得當爹又要當娘。這是在那個年代裡,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的女性。

她有稜角,說起話來氣勢洶洶,甚至不近人情,但無疑,劉大媽是《渴望》中最無爭議的討喜角色,沒有人不愛她。為什麼?因為她就是一個含辛茹苦的母親的樣子——生活雖苦卻不悲情。她不像女兒劉慧芳那樣軟弱,也不像王亞茹那樣堅硬。她有著恰到好處的"刀子嘴豆腐心"。更重要的,她還有著生活經驗所積累下的難得的"智慧"。她見事清楚,將智慧化於無形。

如果說《渴望》中劉慧芳、王滬生、宋大成等人物是將"許多人"的特質糅合於一身,而劉大媽這個人物,卻是最貼近觀眾的角色,她就生活在我們身邊。甚至有人會說,看到了劉大媽,就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這是一位具有典型特徵的中國式母親,圍繞在她周圍的,正是"中國式的煙火氣"。

"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

1992年,上海歌手毛阿敏抵達香港,參與TVB25週年的臺慶表演。

就在那一年,TVB播放了名聲大噪的50集電視連續劇《渴望》,而那首著名的片尾曲《渴望》,正由毛阿敏演唱。

那晚星光熠熠,劉德華、張學友、李克勤等日後被封王封神的藝人還略顯稚嫩。而毛阿敏作為壓軸嘉賓,一襲白色長裙,利落的背頭,大氣華貴,豔光四射。她演唱的,正是那首日後仍被反覆提及的經典歌曲《渴望》。

《渴望》的片頭曲《好人一生平安》和片尾曲《渴望》的詞、曲作者,出自雷蕾、易茗夫婦二人。

據作詞易茗講,《渴望》的詞經過了無數次修改。最後一版改動之前的詞他記憶猶新——"細雨茫茫,空向寂寞。吹來風兒,不冷也不熱"——雖然呼應了女主角劉慧芳的命運,卻與上升的曲調不相符。考慮再三,他改成了"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誠地生活"。

左作詞易茗,右作曲雷蕾

而演唱這首歌的毛阿敏,當年恰逢事業的第一個坎。那一年,她因稅務問題,陷入短暫的低潮。在演唱《渴望》時,她整個人的狀態並不好,有幾個音甚至沒有唱準。但她低沉的心境,恰好增加了《渴望》的滄桑之感,成就了這一首奉為經典的佳作。

三十年前的《渴望》風暴,徹底改變了幾位主演的生活

《渴望》播出後,作為劉慧芳的扮演者,張凱麗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數不勝數的信件。有人向她傾訴,有人向她求助。無論走到哪裡,迎接她的都是最大的善意。這個"劉慧芳"的光環,她享用至今。

而王滬生的扮演者孫松卻遭遇了來自人民的指責、白眼、甚至是辱罵。在後來的擇偶問題上,他因為"王滬生"這個角色而倍受壓力。

那麼《渴望》帶給宋大成的扮演者李雪健什麼?

帶給他名和利,讓他出差在外,住上了最高階的總統套房。"那屋子真的很大,洗澡堂子也非常大,有看不夠的風景。我找不著北了"。

找不著北的演員李雪健成名之後,參演了電影《橫空出世》,在裡面扮演主持原子彈研發的馮石將軍。戲很好,演得也很好,唯一的缺點就是他胖了。圓潤的面龐不符合角色的設定。

"我在成名之前會為了角色減肥,後來也會,唯獨《橫空出世》那時候,我人太飄了,壓根沒想要減肥。就這一點,我永遠對不起觀眾。我感到羞恥。"

"好人一生平安"

當年,北京電視臺批給《渴望》劇組的110萬經費,實際只花了97萬,剩餘的13萬又交還給了臺裡。而那個租下的室內籃球場,日後又陸續拍攝了《編輯部的故事》、《皇城根》等幾部優秀的電視劇。

《渴望》劇組當年拍攝的最後一場戲,是徐月娟在失掉腹中的孩子後,心灰意冷,與宋大成的一場對話。

對話的內容是貫穿全劇的主題——"善良與成全"。借"好人"宋大成之口,點出了全劇的“劇眼”:希望世界能多一點愛,多一點溫暖,多一點幫助。

好人宋大成並未得到一個好的結局,而劉慧芳不幸的命運依舊未能改善,《渴望》成了一出悲劇。而悲劇的意義是什麼?"悲劇是借用憐憫和恐懼,使情感得到淨化"——悲劇的呈現,會激發人對於"真、善、美"的追求。

《好人一生平安》,這個願望既樸素又真摯。但好人真得能一生平安嗎?或許不能,或許《渴望》裡的那句歌詞,形容起生活來才更貼切:

“恩怨忘卻,留下真情,從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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